第049章 无骨鸡柳(2/2)
炸货全部售完,还剩一些温热的酸梅汤,怕浪费,郑明珠、宋荔和干娘各饮了一碗,终于喝完。
宋荔留郑明珠在店里跟她们一起吃碗饭,毕竟在店里帮忙了小半天,要好好招待她。
郑明珠却是神秘一笑:“不了,我约了人。”
宋荔立刻猜到是谁,笑着:“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
今儿来给宋荔店里帮忙,郑明珠特意穿了身做活儿的衣裳,不怕弄脏了衣裙,此刻正要回家更换漂亮衣裙,涂脂抹粉,好生打扮一番再去赴约……
目送郑明珠离开,宋荔掰着手指头数,从下午一点钟开店,到现在五点钟结束,营业时间两个时辰,换作成现代是四个小时。
上午卖凉皮,下午卖冰粉、香芋丸,加起来耗时不过一个半时辰,赚到的利润比今天开店赚得还多。
为了缩短出餐速度,或是让腌制好的鲜鸡块不会变质,一般会先裹上蛋液和面包糠,过油小火炸一遍,之后只需给顾客称重复炸即可。
过油第一遍时,鸡块里的骨髓和水分被热油炸出,约莫有一成损耗。
今天忙活了一下午,刨掉两只活鸡杀完有4.5斤左右、杀鸡的八文钱,还有孜然粉、面包糠等各种佐料,约莫挣得98文。
今天来买香芋丸的顾客明显多了许多,有些不够卖,明天可以多做二十个,又不能太多,万一卖不掉,全砸到手里了。
虽然她也很爱吃香芋丸,如果天天卖不掉,每天剩下一些,要不了两天吃腻了,宋荔也会很苦恼。
南瓜饼物美价廉,吸引了些七八岁的小孩来买,宋荔想着店里也有个地窖,趁着南瓜便宜,可以多囤一些,不管是自家熬南瓜粥吃,或是卖南瓜饼,都挺好。
主要是便宜,买多了也不心疼。
算了下今日的收入,加上热酸梅饮,总利润共有两百五十八文。
每天三十三文的铺子租金,还余两百二十五文。
这不是一个好数字。
好在总算有些进项,不至于坐吃山空。
从前光是卖冰粉,一天能得五百余钱的利润,宋荔感受到了强烈的落差。
还是冰粉赚钱啊!
短暂的失落后,她重新振作起来,冰粉是季节性小吃,哪能天天想着这种好事儿?
起初摆摊卖冰粉,并非一出摊便能挣到五百多文,也是点点积累,当后来有了许多回头客后,才开始厚积薄发,每天给她挣到小钱钱。
无骨鸡柳和炸鸡才刚开始,已经替她挣到将近一百文的利润,宋荔宽慰着自己不要焦虑,再等等看。
将小狗和狗窝放置到小推车,宋荔锁好店门,买了食材带回家。
中午在店里吃,是为了节省时间,往家里和铺子两头跑,人也累。
还是想回家里做晚饭,在店里吃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如再家中吃着香。
下雨天,没法烧面包窑,幸好之前攒下一些面包糠,白天店里刚开业,还有顾客询问今天怎么不卖葱香饼干了?
直到晚上做饭时,宋荔看到饭盆里的猪油没了。
想着明早赶集买些猪板油来,熬猪油吃。
用猪油炒蔬菜,放点蒜片,简直香哭了。
心里想着猪板油的事儿,一大早,天不亮,宋荔洗漱完,挎着菜篮子到了东市。
她来得早,有勤俭持家的妇人来得更早。
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最早挑到合心意的一条肥汪汪的板油,和大肥猪肉。
唉,都怪猪板油太难抢了,只能大清早赶来摊贩这里等。
等待一盏茶的功夫,猪肉摊贩终于现身,瞧见自己摊位前等的顾客们,立马加快了推车脚步,来到摊上,健硕体格的汉子气喘吁吁,顾不上歇息,赶忙将今天的漂亮货逐一摆出来。
宋荔离得近,眼疾手快抢到点猪板油,一条肥猪肉。
猪板油比肥猪肉的价格便宜许多,是这群精打细算的妇人们必争之物。
她抢的猪板油约莫不到两斤,收到了好几个争抢猪板油妇人们的艳羡目光。
让猪肉贩称完重,又挑了几根排骨,天气突然转凉,今天没昨天那么冷,宋荔身上依旧穿着薄袄,特别想喝点热乎乎的排骨汤。
猪肉贩最喜欢宋荔这位顾客了,每次来摊上,总少不了挑些大家不爱买的排骨。
他摊上不好卖的排骨,卖给了宋荔不少,给她称完重量,顺手抹掉零头,笑眯眯:“小宋姑娘慢走。”
宋荔冲他点点头,将用干荷叶包裹的猪板油、肥猪肉和排骨扔进菜篮子里。
推开院门,宋荔经过时,周万春正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清洗衣物,哀叹一声:“完了,沾到油渍,怎么洗不掉?”
这是周万春夏天裁的新衣,很是喜爱,前些日子穿了,清洗得不大仔细,今天准备叠起来放进衣柜,无意发现衣摆有一块干掉的油渍,用皂角也洗不掉。
回到厨房,宋荔将猪板油和大肥猪肉用清水冲洗,切成小块,放到锅里,一小瓢清水,点上灶膛,小火慢慢熬着猪油。
看猪板油和肥肉块经过低温慢煮,一点点蒸发掉水分,随着体积缩小,沁出的油脂在锅中凝聚成蜜色的猪油,同时空气里飘出喷香的猪油香气,填满了整个厨房,往外溢散。
盯着猪油,宋荔脑袋里突然想到了刚才干娘的抱怨。
给猪油加堿,不就是可以去除油污的肥皂吗?
肥皂的清洁去污力度,比皂角和澡豆强多了。
她不知道上哪儿寻做肥皂的堿矿,知道身边的草木灰含有大量堿物质。
反正这个朝代最底层人民会拿草木灰清洁衣物,她当即决定用草木灰和猪油试试。
怕比例不对失败,宋荔依照次试验了三种小剂量,每个一勺子的猪油量,没浪费太多。
猪油凝固不了,结果全部失败了。
果然有些钱还得是学霸去挣啊!
想到昨儿的两只鸡用了四个小时全部卖完,今天她没敢加量,还是买来两只小嫩鸡,花费八文,叫贩子帮忙处理干净。
昨儿的鸡血与粉丝一起煮了汤,今天宋荔将鸡血煎着吃,处理好的鸡杂,最好吃的烹饪法子,还得是泡椒酸辣鸡杂,口感脆爽,酸酸辣辣,简直是下饭神器。
她的泡椒还没腌制好,这些鸡杂只能用干辣椒和泡好的酸豇豆一起爆炒。
配着这碟子火辣辣的辣炒酸豇豆鸡杂,宋荔扒了两碗米饭,又喝下一碗排骨山药汤。
热气熏蒸,小脸红扑扑的。
不知道是暑热过去,不怎么害暑了,感觉自己的胃口越来越好。
老人常说能吃是福,宋荔立志将自己吃到珠圆玉润。
周万春盯着干女儿脸上那道疤,养了几个月,疤痕不如刚脱痂时狰狞丑陋,淡下去许多,是一道比肤色浅白的粉红痕迹。
出来两个多月,见她跟个没事儿似的吃吃喝喝,一点不着急治脸的事儿,周万春替她操心:“咱们现在安定下来了,不愁吃穿,等这两个月挣到钱,你去医馆买瓶玉肤露,这种专治疤痕的药膏,兴许还能将你的脸治好。”
“不急。”宋荔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打算:“等咱们挣到银两,买个属于自己的小院,以后不用搬来搬去,真正安定下来再说。”
她不急,周万春替她急:“姑娘家家的,哪个不爱美?脸上顶着条疤,总是叫人指指点点,名声不好。买院子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治脸的事情,早点诊治,兴许不会留疤。”
宋荔看过戏曲《陆夫人》,年轻时被富贪图容貌,有了偌大的家产时,又被人盯上财富,一个美貌又有钱财的女子,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封建王朝,就像是三岁小孩抱着金砖招摇过市,很难不被人觊觎。
在她还没成长到一定高度,她不打算治脸,有这条疤,不知道替她挡去了多少灾祸。
听完干女儿的一番话,周万春没再催促着她治脸的事儿。
也叫周万春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她家道中落,被债主用来抵债,买入了青楼。
偶然资助了位在街边替人代写书信,赚取盘缠的贫寒读书郎。
读书郎高中,兴高采烈要来娶她,那时周万春早已见惯了欢场上的逢场作戏,认定了读书郎必定会负她,与其得到后,又失去,不如从未得到过去。
就像她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珠翠罗绮,后来没入青楼,被个可以当她爹的员外郎豪掷三百两银子,夺走了身子。
区区三百两银子,从前不过是周万春随手买一件镶着雪白兔毛大氅的价格。
何等讽刺?
强大的反差,一度叫周万春痛不欲生,无数个夜晚,都想在房梁挂根三尺白绫,死了一了百了。
拒了那人,那人的政敌不知怎么找上她。
那晚的宴会,那政敌当场剥去她的外衫,用她的狼狈,极尽羞辱那人。
周万春不堪受辱,拔下乌发里的簪子,划破脸颊,结束了这场鸿门宴。
偶然听花老鸨从京都打探来的消息,那人已过不惑之年,尚未娶妻,房里连个小妾,通房丫头都没有。
花老鸨对她恭恭敬敬,畏惧不已,又允许宋荔出门摆摊,明知宋荔是个会赚钱的金疙瘩,还肯放宋荔带着她一起赎身……周万春猜想,多半是那人的缘故。
否则,以花老鸨贪财的德行,哪里会轻易放宋荔离开。
想了想,周万春决定跟干女儿交个底:“我曾经施恩于京都的一位贵人,他对我心中有愧,如果我们遇到麻烦,他不会坐视不理。”
周万春不说,宋荔也猜到干娘应该有靠山,不然花妈妈哪里会把周万春一个最低等仆役,看护如眼珠子般。
来自京都的贵人?
一般的普通商贾,花妈妈能跟知府搭上线,怕商贾作甚?
若是京官,便能说得通了。
更有可能,这位来自京都贵人的官职跟杨知府同品级,或是比杨知府还高!
她问:“咱们这位京都贵人是京官吗,几品官员?”
周万春回:“正三品官儿。”
宋荔冷抽一口气。
豁,这么大一座靠山,干娘现在才跟她说。
干娘可真沉得住气啊!
靠山不怕多,有了正三品京官这座靠山,宋荔心不慌,只想撸起袖子多挣点银钱。
吃过午饭,不到未时,走进来好几个小童,手里捏着几枚铜板,问宋荔要买无骨鸡柳,或是香芋丸……
陆陆续续,铺子里又进来许多张熟悉面孔,还有昨儿来晚了些的董朴,只尝到无骨鸡柳,和其它食客给的炸鸡块,今儿特地早早赶来,领取号码牌,点了好些炸货小食。
董朴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学生们受的束修,逢年过节还有米面粮油、肉干、果蔬等节礼,受人敬重,日子比普通人家滋润许多。
福爷家的小厮抵达时,见前面有个丫鬟趾高气扬地说将剩下的炸货包圆了。
又听宋荔拒绝:“不好意思,请看这边的菜单,因为目前备货少,我们店里的炸货限量购买。”
小厮立刻幸灾乐祸,昨儿他家福爷也想包圆来着。
丫鬟一噎:“我可是典史府上的!”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冲着她甩脸子,宋荔一点不带怕,维持着生意人的良好素养:“我们店里目前是这样规定的,尽量让其他食客都能买到,如果不能接受,可以出门左拐。”
丫鬟气得要死,迟疑了瞬,还是按照店规各买了份小食,放进食盒里。
钻入马车,丫鬟向自家小姐告状:“这商贩当了掌柜后,很是死板,不晓得变通赚钱,只能每人购买一份的量。”
自家小姐不是为了贪嘴,是为了正事才买的,丫鬟替她愤愤不平。
卢月琴也气:“谁叫我只是个典史之女,若是知州之女大降光临,怕是没有这些规矩,这些捧高踩低的人,我见惯了。”
又提醒身边的丫鬟:“在外面说话小心点,若是得罪了贵人,传到阿爹耳朵里,又要罚我们了。”
转而吩咐车夫去知州府上,车室里,卢月琴盘算着自己三番屡次向沈书兰示好,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被训斥和看轻。
沈书兰跟何芸玉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人家世相当,卢月琴想要挤进去,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卢月琴也想明白了,与其巴结沈书兰,不如去讨好杨知府的妹妹。
据说前些日子沈书兰和何芸玉带了香芋丸去找杨安慧,说了会儿话,临走前,两人得了杨安慧亲手制作的花笺。
连沈书兰都要想法子巴结讨好的人,既然都是伏低做小,她卢月琴为何不直接对着知府妹妹伏低做小呢?
想明白了,卢月琴到了知府府上,一个眼神,丫鬟给看门的小厮塞了铜钱,让帮忙捎个话。
在门口站了会儿,有个婆子过来接她们,引领着进入内院。
近来天寒,有些冻手,杨安慧没做花笺了,手里捧着本书册看。
听说典史之女特意来拜会,还送来一些吃食。
吃不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懂得自省,知错就改,杨安慧也愿意给对方机会,让婆子把人叫来跟前说说话,宽慰一二。
上次诗会上的驳斥,口吻重了些,叫人在大庭广众下丢了面子,需适当安抚。
很快卢月琴和丫鬟在婆子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卢月琴认错态度良好,又说道被父亲罚跪,抄写心经,前不久特意去到东市的小摊,发现那冰粉果真滋味美妙,叫人恋恋不忘。
又说道最近天凉,可惜吃不到冰粉了。
这些话说到杨安慧的心坎里,一下子,将两人距离拉近。
又听卢月琴说恰好路过宋荔开的“一点小食”铺子,见生意红火,又出了几种用鸡肉烹制的小吃,外皮香酥,内里柔嫩,说得天花乱坠,勾起了杨安慧的馋虫。
过了别人手的吃食,卢月琴担心杨安慧不敢吃,于是用竹签叉起一根炸得金黄的鸡柳,慢条斯理地送到嘴巴,被它外酥里嫩的口感惊到:“果真很香。”
见她吃下,杨安慧也学着叉了块鸡柳,往嘴里送,与卢月琴说的一样,很香。
无骨鸡柳,以杨安慧的理解,大概是没有鸡骨头的鸡肉,表面酥皮跟吃过的香芋丸类似,里头的鸡肉,软嫩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