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豆角焖面（2/2）

九月的螃蟹，尝个鲜也不错。

宋荔将螃蟹洗洗刷刷，放到蒸笼屉里蒸熟。

至于那盆菊花，现代人受国外文化影响，普遍认为菊花晦气，不详，现今多数会出现在葬礼上。

在古代，人们认为菊花凌霜而开，有着傲然品行，具备高洁之意，将菊花与梅竹兰并列，称之为四君子。

汉朝《神农本草经》记载：“菊花久服，能轻身，延年益寿。”①

以菊花酿制的酒液，又被谓之长寿酒。古人还会在特定节日举办赏菊宴、品长寿酒、菊花糕等。

足以可见古人有多么喜爱菊花。

说到菊花酒，菊花糕，宋荔立马馋了，用剪刀剪下是几朵绽放的菊花，用清水浸泡，扯下菊花瓣，焯水去掉微苦，往碗里打入两颗鸡蛋，调上佐料，摊成金黄黄的鸡蛋饼。

万物皆可摊鸡蛋饼。

基本用鸡蛋液一裹，没有难吃的食材。

蒸熟的螃蟹，剥去外壳，里头的蟹油呈现橘红，像是流油的咸蛋黄一样。

尽管蟹黄不够丰腴，尝尝鲜还不错，蟹腿肉质肥厚，宋荔蘸着酱油葱丝，一口气吃掉四五只。

还待再去抓来一只掀了蟹壳，品尝美味，旁边伸出一只手掌制止：“螃蟹和菊花都是寒凉之物，不宜多食。吃多了容易闹肚子。”

陆承说得有道理，于是她从盘子里拿起个芝麻烧饼，从中剖开，夹了菊花蛋饼、回锅肉片和凉拌菜，再挖来一勺辣子油，浇淋上去，浸得食材鲜红油亮。

一口咬下，烤得干香干香的饼子，里头的蛋饼能吃到一丝丝属于菊花的微苦与清香，回锅肉片咬下时，滋滋冒油，凉拌菜又是清脆爽口，馅料丰富，层次感分明，宋荔吃得很香。

陆承见了，也学着给自己夹了个饼，不加辣子油，吃着很不错。

咽下口中的食物，他开口：“马上要到中秋节，过节你们还要开店吗，若是时间来得及，可以去我的庄子里玩，可登高望远，可猎野鸡野兔，还可采摘青橘。”

听到有好吃的，宋荔立马来了兴致：“青桔？是那种桔皮薄薄，果肉酸甜可口的吗？”

现代培育的桔子，多是纯甜口，甜度高，酸度低，她更喜欢酸酸甜甜的桔子。

一提到好吃的，就知道她会上钩，他压了压上翘的唇角：“不知道，我平时不怎么吃这些果子。对了，那天你们要开铺子做生意吗？”

“不做，钱又赚不完。”宋荔不仅馋那一口青桔子，也是这样想的：“大家都在过节，我和干娘也要过节。”

以前做社畜打工，虽然经常加班，好歹还有双休。

摆摊以来，她几乎全年无休，不行不行，日子过得太紧绷了，得适当松弛下来，享受生活。

手头上有十两银子的存款，即便啥也不干，每天躺平，足够她和干娘吃喝无忧的度过一年。

既然决定中秋节给自己放个假，之后宋荔用炭笔做了告示牌，公告中秋节休息一天。

距离中秋节还有五天。

次日一早，宋荔推着小推车来到东市。

见了她，鸡贩子面上喜气洋洋：“宋掌柜，昨儿听说好多人上你铺子买炸货，今儿可是要多买些，多备点。”

宋荔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在竹笼里挑了八只嫩鸡，得了小贩送的一斤鸡蛋，一道放到小推车。

最近家里不用花钱买蛋了。

吃过午饭，“一点小食”铺子还未开始营业，东市的主街道被十数辆马车占据，导致交通拥堵。

管事的指挥着人疏通道路，结果后头又挤来几辆马车，更是将路段堵得严丝合缝。

打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能乘马车出行的都不是一般人，何况这些还是正儿八经的官眷，这是某某九品官员之子，那个是八品官员之女……

管事一个脑袋两个大，还得赔着笑脸致歉，自己职责疏忽，才叫这群贵人们堵在路上。

安抚完贵人们，管事朝始作俑者的“一点小食”铺子望去，纳闷极了，这家铺子究竟是给这群世族小姐公子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宋荔有没有给这群人灌迷魂汤，郑明珠不知道，她只知道好友铺子的生意可真红火啊，马上要发大财了。

昨儿听说宋荔铺子来了许多世族公子小姐们，郑明珠想着两手抓，如果程郎无法说服父母，怕是成不了。

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她到宋荔铺子里帮忙，万一又遇到合眼缘，对方又肯娶她的公子呢！

郑明珠装扮成了厨娘帮工，不施粉黛，芙蓉出水的娇艳模样，一亮相，迷晕了好几位公子哥儿。

迟迟等不到小厮买来杨小姐爱吃的炸货，有人好奇掀开车帘查看，猝不及防望见了铺子里的郑明珠。

也有马车驶不进来，听说里头街道都被堵住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盛况，好奇之下，有人带着小厮徒步走进来，才站定，瞄到郑明珠着一身布衣麻裙，擡手擦拭着脸颊的汗珠，引得远处几个公子看直了眼。

“这女人水性杨花，贪慕虚荣。”青年男子折回，大步离开。

身后小厮撒腿追来：“公子，不买炸货送杨府了吗？”

“不买了，我去找文瀚。”王世良与程文瀚至小交好，当初好友看上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他劝过，奈何好友一意孤行。

听完王世良的一番话，又听他道好些公子瞧着郑明珠，跟饿狼似的，程文瀚顿时慌了神：“明珠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给朋友帮忙。那日我约她湖上泛舟，她婉拒了，也是因为朋友铺子开张去帮忙，都怪我，是我父母不让我们来往。”

程文瀚想起七夕灯会上，刘二和赵三为她起争执，他从两人手上，将她夺走……这番话，既是替郑明珠辩驳，又是在自我洗脑。

王世良看不过眼：“如果她真心爱慕你，不该在你准备下场前招惹你，明年咱们都要下场科举了，文瀚，咱们说好了一起结伴到京都参加会试。”

程文瀚：“我知道科考重要，明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这两天我打算绝食，逼迫我阿娘阿爹同意。”

见劝不动好友，王世良摇摇头，做了告辞。

比起科举，王世良对其它不太在意，更不会为了口腹之欲，浪费时间大老远出门到一家铺子买吃食。

有这些时间，不如多看几本经义。

之所以来，是为了杨安慧。

杨安慧，知府之妹，若能得到她的芳心，有岳家扶持，未来的仕途必定一片坦荡。

王世良参加沈府诗会，是为了替自己谋算前程。

好友程文瀚却在诗会上对一个搔首弄姿的商户之女倾心，现在连前程都不顾了，王世良讨厌好友没出息，又喜欢他的没出息，不会跟自己争。

也罢，反正自己劝也劝过了，听不听得进，是对方的事。

那些将东市道路堵住的马车，大多是跟王世良想的一样，打算买些吃食讨好杨小姐。

女儿家家，不都是喜欢一些胭脂水粉、布料钗环，或是小食点心之类，女子嘛，头发长见识短，整天也就呆在后宅清闲享福，只有他们这些儿郎们必须咬牙拼前程。

“真是天生命苦啊！”王世良感叹一句，但若真让他投胎做女子，他是不愿的。

转念又想到如何讨好杨安慧。

这送礼嘛，得送到对方心坎上。

彼此不熟，送女子胭脂水粉、布料钗环，太过轻浮孟浪，送些价格不贵，又能讨对方欢心的吃食正正好。

想到东市乌泱泱的马车，见大家都想着用吃食讨好杨小姐，自己也这么做，不就泯然众人了么？

肯定不行，得另辟蹊径，想想别的法子。

与此同时，“一点小食”铺子里，人满为患。

眼见炸货和冰粉全部卖完，宋荔和郑明珠疏散了食客，关上店门。

昨天是城中几位世族小姐们，差使丫鬟来买，听说炸货没了，失望离开。

今天来的全是世族公子差的小厮，让宋荔察觉不对劲。

那些遣丫鬟来买的小姐们，是跟风买的。

今天这样大的阵仗，这些公子派来的小厮们争抢买炸货小食的丑态，叫宋荔想起诗会上，世族公子们因为杨安慧争风吃醋的模样。

公子们巴结讨好杨安慧，未必是真的钟情对方，更多的，可能是看中杨安慧背后的利益。

这些男人教导女子要柔顺，不争不抢，女子为自己谋算前程，便是心机颇深，贪慕虚荣，极尽贬低。

自己呢，为了当“赘婿”，恨不得抢破脑袋，都是一群软饭男。

男子能争，女子却不能争，算什么道理？

宋荔跟杨安慧不熟，那日听对方在诗会上的言论，想来看不上这群期盼靠女人上位的草包。

杨安慧正是这般想的。

一下午，不知来了多少波人送吃食，全部被拒之门外。

更有甚者，两个不对盘的差点在她家府门打了起来。

杨安慧甚少出门，便是怕被这群人以各种理由和借口缠上。

即便派丫鬟出门买吃食，也会让对方小心谨慎些，就是怕出现今天的场面。

从前住在京都时，便有些这样的情况发生，她吃到一家不错的点心铺子，隔天有公子哥儿与她巧遇，或是巴巴送到府门……

杨安慧时常揽镜自照，认为自己气质尚可，算不上绝色美人，那日诗会上，宋荔旁边的美人倒是叫人眼前一亮，比起对方，她觉得自己最多只能算清秀。

她祖父曾为新帝帝师，门生遍布天下，朝中一半文臣出自祖父门下。

这些世族公子是为利益来的。

杨安慧看得明白，对这些人更没有好感，只是好像连累到了宋掌柜。

让丫鬟打听了宋荔的住处，当天黄昏时分，杨安慧乘坐马车来到宋荔家。

敲响木门，过了许久，才听见里头有人来开门。

开了门，瞧见里头的人，杨安慧一愣：“陆捕头，你怎么在这？”

陆承面无表情：“你来找宋荔的，进来吧！”

杨安慧早先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跟着陆承来到院子，遇到一只黄团子冲了出来，对着杨安慧和她的丫鬟狂吠。

正当杨安慧惊惧不定时，一只大掌抓住小狗的后脖子：“别叫了，很吵。”

穿过院子，来到一间低矮昏暗的厨房，见陆承一屁股坐到灶台的小马扎，熟练的添着干柴，这副行云流水又自然的做派，不像时间一回两回。

正当杨安慧惊得瞪大眼时，听到灶台边，背对着她们的宋荔问：“谁在敲门啊？”

陆承用下巴一指：“她来找你，可能有事。”

宋荔转过身来，见到杨安慧和她的丫鬟，当场愣住。

想了一圈，她没做什么对不住对方的。

她还在设想诸多可能，怎么都想不到杨安慧特地上门，是为了表示歉意：“对不起啊，宋掌柜，今天我可能给你添麻烦了，所以特意过来跟你道歉。”

世族权贵们对待普通百姓，大多是打从心眼里鄙视，高高在上的看蝼蚁般，既便做错了，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因为这会削弱世家门阀对普通百姓的威慑。

杨安慧能亲自上门致歉，在宋荔看来是一个好姑娘：“还好，我的麻烦不多，东市管事的麻烦比较多。”

这句话，打破了僵局。

杨安慧笑了笑，又听宋荔开口：“杨小姐吃晚饭了吗，我们晚饭快好了，要不留下来吃点？”

宋荔一面问着，一面揭开锅盖，里头焖着手擀的面条，拿锅铲抄着，让面条与面裹上酱汁。

香气飘了出来，诱得杨安慧吞咽了下口水，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见宋荔和陆承看来，杨安慧脸一红：“这，这怎么好意思？”

宋荔笑眼弯弯的：“没事，我做了很多，够吃的。”

杨安慧有些饿了，又不好意思在才见了几面的人家里蹭饭，迟疑间，陆承递来只干净的粗瓷碗：“吃多少添多少，这里可没有丫鬟仆从伺候你。”

又补充了句：“不能浪费粮食。”

杨安慧呆呆接过碗，盛了面条和豇豆肉片。

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跟着宋荔她们坐在朴素又干净的堂屋里吃面。

她的丫鬟青芝，正坐在自己身边的长条凳，挑着面条，吃得一脸满足。

杨安慧尝了一筷子，油香味足，却油而不腻，面条不沾不黏，口感劲道，根根分明，裹上豇豆肉片的酱汁，包在嘴巴里，香香的。

“哇，这个焖面也太香了吧！”

杨安慧暗暗想，桌上摆了一荤一素，一碟子泡菜。

见宋荔夹起一根泡萝卜条，蘸了蘸小碟子里的红色油脂，然后一脸享受，似乎很美味。

闻见从宋荔那儿飘来的辛香，杨安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学着用萝卜条蘸了蘸红油，入口一股子灼热的辛辣刺激，促使口腔里分泌出许多唾液。

杨安慧猛抽一口气：“好辣。”

旁边宋荔注意到了这边，起身倒了一杯凉茶，递去。

杨安慧猛灌了几口，稍微缓解掉舌尖的火辣后，又开始怀念方才那股子迷人又芬芳的香辣。

鬼使神差的，又夹起那条蘸了红油的泡萝卜吃起来。

见又吃着，宋荔以为是刚才陆承说不能浪费的缘故，让杨安慧迫使自己吃下，连忙说：“吃不了辣的话，别吃了。”

不让吃，杨安慧委屈：“我能吃辣，也喜欢吃辣，我可以的。”

就是一开始猝不及防，被辣味呛到了。

泡好的萝卜条如羊脂白玉，酸甜清脆，蘸上红油，如画龙点睛之笔，酸辣爽口，口腔被火辣辣灼烧之余，浮上一丝丝萝卜的甜脆。

看似平平无奇的咸菜，竟是如此美味？

杨安慧就着一碟子泡萝卜和辣椒油碟，吃完一碗豆角焖面，又添了半碗。

宋荔见她是真爱吃辣，也就放心大胆让她干饭去了。

饭后，杨安慧看到自己的干饭成果，非常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她吃得太多了。

很想从小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她，又觉得这样做是侮辱了对方。

她实在是太喜欢宋荔家那一小碟子的美味红油，香香辣辣的，舌头要被辣得喷火，身心却是畅快又愉悦。

好想将她家的美味红油，也一起外带走。

临走前杨安慧思来想去，还是问起：“宋掌柜，我想问问刚才蘸萝卜的那碟子红油，在哪家铺子买的，竟比茱萸和川椒还要香辣几分？我以前从未吃过，它有一种很神奇的作用，让我的血液循环，心跳加速，能够让人心情愉悦。”

这么快惦记上她家的辣子油，果然是爱吃辣的。

宋荔好笑：“这是我用番椒做的，过些日子，铺子可能会售卖一些番椒，到时可以让你的丫鬟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