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虐)(1/2)
听见(虐)
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在青砖上,有人打着油纸伞替人开门,门开的瞬间,外头的雷声‘轰隆’而至。
里间几个小宫女想将榻上人拉出来,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不停劝告。
其中一个小宫女道:“娘娘,是奴婢,香桃呀,您快出来,该换药了,娘娘——”
可榻上人却被这雷声吓得又是浑身一颤,捂住耳朵,更加用力地往架子床里头的床角躲去。
外间的御医已然等了近一个时辰,香桃无法,只能挑帘出去,来至屏风外,眼角还在发红,对那御医道:
“要不劳您老人家现下就进去,娘娘的手要是再不换药,怕是不好。”
御医也很是为难,“姑娘,这不合规矩,还是请娘娘收拾好了,臣再进去给娘娘换药不迟。”
“怎么回事?”尹素容终于带着雅兰从侧门进来,脚底带着水,裙摆处湿淋淋的,听见前头声音,弯腰拧了把水,开口询问。
香桃如闻天籁,连忙撇了御医,绕过屏风进来。
“太妃。”香桃也是没法子了,带着尹素容一路往里间去,“娘娘原先还好好的,可自从打了雷,就是不肯从床里头出来,到了换药的时辰了,这......”
尹太妃原本是不大理会贵妃的,可耐不住贵妃天天去‘烦’她,一来二去,太妃竟也开始搭理人,虽还是寡言少语,不大爱吭声的性子,但相比从前半句话说不了就要赶人的做派,已然好上不好。
她不爱说话,贵妃说不了话,两个人在一起大眼对小眼,外人瞧着,只觉得画面诡异,可她们二人好似并没觉得哪里不妥。
月前贵妃生日宴上的事,太妃也是出了力,替贵妃周旋了的,香桃都看在心里,所以如今瞧她格外亲切。
尹素容并没太注意她看自己如救星一般的眼神,擡脚往里走,瞧见里头床榻上瑟瑟发抖的人,擡手:“你们都下去。”
香桃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红鱼一眼,对其余的小宫女招手,“走。”
又是一道雷声袭来,红鱼猛地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没出息。”尹素容一把将被褥从榻上拽下来,拿起一旁的灯烛就往榻上照。
如今已然入夜,四周黑漆漆的,只有这盏灯烛还亮着,闪电的光亮与微弱的烛光一起,照出榻上人苍白的面庞。
她发丝凌乱,被光亮刺得眯起眼睛,手上的纱布已然松散,就要掉下来。
尹素容视线从她的手往上移,最终落在她脸上。
“雷声可怖,可却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你若是这样害怕,往后可就一辈子栽在它手心里了。”
红鱼还是不动,将脑袋埋得更低。
尹素容:“我不知你在皇帝那里受了什么刺激,我只知道,若是你再不出来让御医换药,你的一双手就废了。”
红鱼脑袋抵在墙上。
“好,自暴自弃是吧。”尹素容轻笑,“成,反正我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一起去阎王爷那去,等着来年托生,再不进这破皇宫里来。”
话音未落,她已然举着灯烛往帐子上凑。
“什么东西,他清廉高洁,忠君护主,一刀把那东西削了进宫,我为了他巴巴地嫁进来,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他把我一辈子毁了,却连句话都不愿同我说......”
她说话颠三倒四,动作却十分利索,红鱼所在的架子床上的帐子已然开始燃气火苗,随即,她往榻上一坐,嘴里念叨着,“贼王八,宋淳一,下辈子再敢招惹我,我叫我爹打断你的腿。”
然而话音未落,她忽然意识到,她爹尹公明几年前便没了,不由顿住。
又是一道雷声传来,尹素容这才回头对红鱼笑了笑,“咱们死在一块儿,挺好的。”
红鱼却不愿同她一块死,动作利索拉着她下榻,拽下桌布就往帐子上着火的地方打,在打了十数下后,火苗终于扑灭。
随即脱力般倚在脚踏边,将脑袋抵在床沿上,目光瞧向虚无。
尹素容说的对,她方才确实有自暴自弃的意味,仿佛一直像从前那般在打雷天把自己缩成一团,青溪便会回到她身边,在自己耳边吹那些完全难以入耳的曲子,告诉自己别怕。
可是时移世易,已经全然回不去了。
她却还在这样欺骗自己。
又是一道雷声袭来,红鱼手又是一颤,起身向外头走去,被尹素容拦住,“你要去哪儿?”
红鱼张了张口。
“你要去乾清宫?”尹素容已然恢复平静,素来没什么神情的脸上出现一丝嘲弄,松开她:“成,去吧。”
雅兰和香桃在外头听见动静,察觉到不对,连忙进来,瞧见里头帐子的烧焦痕迹,唬了一跳,如今又听见尹素容的话,连忙拦住红鱼。
香桃搂抱住红鱼,“娘娘,咱们好好收拾了,叫御医给您换药。”
红鱼被她箍住,动弹不得。
“娘娘。”香桃只好告诉她实情,“陛下不在宫里,他,他到山河行宫避暑去了,已经去了半个月了。”
或许是因为生病,贵妃每日疼得睡不着觉,精神也有些昏沉,这几日偏又下雨,贵妃又怕打雷,整个人更是恍惚。
怕她再接着闹,她又加了一句,“陛下把周娘子......也带了去。”
红鱼身子顿住,果然不动了。
又是一声雷声响起,红鱼却没再像从前那样止不住浑身打颤,她转头瞧向窗柩,看见外头‘哗哗’的大雨,打得树枝不断晃动。
末了,她转回头来,推了推香桃的手臂。
她不是想去乾清宫找萧既笙,只是忽然想起自己的那几株杜鹃花苗还在外头,便想着去看看。
云阳的杜鹃果然难在上京盛开,那几株杜鹃,到如今还没有动静。
香桃见她指了指前头,这才明白到红鱼的意思,喜笑颜开,连忙给红鱼收拾整齐,放下帐子,请御医进来。
上京的夏日,比之云阳还要热,红鱼的烫伤反反复复,到了八九月份,才算好些。
这时距离上次见萧既笙,已然过去两个多月。
宫里与山河行宫之间彼此隔绝,她听不到他的消息,只偶尔从宫人们私下的谈话里听闻他又给周芸书赏赐了什么难得一见的珍馐古玩,又或者带着她去哪里乘凉散心。
直到那日有几个宫人过来,接她与尹素容一起到行宫去,红鱼才终于远远见着萧既笙一面。
彼时,他正与周芸书在凉亭里钓鱼,连瞧都没往她站的地方瞧,便冲前去报信的小火者摆摆手。
那小火者‘哒哒’跑过来,“娘娘,陛下说,娘娘不必谢恩,自去玩耍便是。”
红鱼顿了顿,点头,转身往新住处去。
路上,恰巧遇见尹素容,她一见她便问:“见着了?”
红鱼摇头。
尹素容似乎早有预料,只道,“知道陛下为何接你过来?”
红鱼还是摇头。
尹素容是萧既笙的长辈,被接过来合情合理,而她刚惹着萧既笙,没道理也被接过来,毕竟他现在,应当不大喜欢看到自己。
尹素容:“因为有人上奏,说陛下带一外妇来这山庄,不合规矩,恐惹天下人非议。”
原来如此,红鱼点了下头。
她这是被萧既笙当成了周芸书的挡箭牌了。
若是刚认出他的那阵子,被他如此对待,她必然要伤心,可自从几个月前闹那一场,她便渐渐将他与青溪分隔成两个不同的人,一个心中有旁人,同她没多少感情的皇帝的所作所为,并不能掀起她心中多少波澜。
见她如此反应,尹素容没说什么,只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屋,支走宫人之后,她犹豫片刻,问:“可有见到......他?”
他?
红鱼眼中露出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于是摇头。
她并没见着宋淳一。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宋淳一是萧既笙跟前的红人,一般是寸步不离他的,方才她去按规矩给萧既笙谢恩,竟没碰见他。
闻言,尹素容坐在紫檀木倚上,只是沉默,末了,她摇了摇头,起身出去了,留下红鱼一脸疑惑。
到了夜半三更,红鱼的门被人敲响,香桃打开门,却是雅兰。
她神色慌张,进了门便往里间去,直直跪在红鱼榻前。
“娘娘,我们太妃不见了!”
原来尹素容回去便神色恍惚,直在屋里坐到天黑,连晚膳也没用,雅兰只以为她睡了,打开门却发现里头哪里有人影,这才慌了。
香桃要去叫人,被雅兰拦下,“不能声张,不能声张......”
红鱼这才察觉到不对,看向雅兰,只见她似是难以启齿般,低声道:“明日是宋蒙宋大人的忌日,宋家一向与尹家交好......”
她话未说完,红鱼已然听明白来龙去脉,又想起下午尹素容对自己的问话,心下已然明了。
尹素容这是去祭拜宋蒙了。
因宋蒙死时是按罪臣下葬,因此想要祭拜,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摸私下去。
可一旦被发现......
红鱼只以为世上只有自己一个疯子,原来还有个比自己更疯之人。
她让香桃雅兰待在屋里不要出声,自己到外间换一身宫女衣裳,又换一张毫不起眼的脸,开门出去。
循着来时记着的路,红鱼悄然来到马棚,却见这里一匹马没丢失,显然,尹素容不是骑马出去的,可如今各个大门都已上锁,她能从哪里出去?
有巡逻的禁卫听见声响,正往这边来。
红鱼赶忙往稻草后头的墙角躲去,手一摸,落了空,低头一瞧,只见是个被稻草堵住的狗洞。
当红鱼千辛万苦从洞里爬出来时,正瞧见不远处的身影。
她费力将一只腿拔出,将狗洞重新堵上,飞快追上了那人。
尹素容要喊,红鱼一把揭掉脸上的假皮,捂住她的嘴,将她脑袋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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