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追妻)(2/2)
人,总该向前看,过好当下的日子。
无爱,也无恨,这就是她给他的答案。
萧既笙手撑在桌案上,指尖发白。
她太狠了,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就这么一刀切断他们之前的联系,竟连一点希望都不留给他,直接判了他死刑。
她可以不爱他,可是连恨也没有,从此在她的生命里,他就只是一个同她纠缠过,早已毫无瓜葛的过客,提起来也不过感叹一句:‘那个人啊,从前一起互相扶持过一阵子,后来他失忆了,但又恢复了,最近如何,我不了解,可能还在好好当他的皇帝吧。’
“鱼姑娘。”萧既笙擡头望向红鱼,轻声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放下他们的过往,把他当个无关紧要之人,留他一人在苦海中苦苦挣扎。
红鱼看着他,仿佛看到曾经那个为了让他恢复记忆,执意留在宫中的自己,那样固执、迷惘,紧紧抓着过去不放手,好似这般,自己灰暗的生命就会迎来希望。
可他们都忘了,一直停留在过去,只能让他们站在原地,永处黑夜之中,只有放开手往前走,才能看见黎明。
直到遇见严钰,她才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将来有一日,眼前这个男人也会遇见这样一个让他想明白的人,教他放下过去,同他相爱,成婚生子。
可那个人,永远不再可能是她。
红鱼拉过萧既笙的手,在他掌心轻划。
“放下?”萧既笙将手掌慢慢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鱼姑娘,我是个一辈子活在过去的人,永远放不下了。”
红鱼叹气。
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可后来......
红鱼眼睫微颤。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许过段时日,他就不这么想了,他如今只是乍然见到自己还活着,有些钻牛角尖而已。
这世上,没有谁真正离不开谁。
在恢复了记忆,以为她‘死’去的这五年里,他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么。
红鱼转身,将桌上那张和离书撕碎,顺着窗柩洒向天地间。
那碎片在空中飘飘荡荡,顺着瀑布飘落崖底,连着她和身后男人的恩恩怨怨,一道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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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红鱼走后,宋淳一进来,瞧见屋内一片狼藉,将手中药碗递到萧既笙跟前:
“陛下,您该喝药了。”
萧既笙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嘴角慢慢渗出一滴血来。
宋淳一心头一跳,不知道方才红鱼究竟同他说了什么才叫他变成这样,往常萧既笙发病,可从来未曾出现过嘴角流血的症状。
他拿来早备好的木条搁在萧既笙齿间,叫他咬住,以免伤及舌头,随即拿勺子要给他喂药。
木条被萧既笙吐了出来。
宋淳一一惊:“陛下.......”
他们早该回上京的,若非如此,陛下这回发病不会这样厉害。
萧既笙手扶床榻坐直身体,拿手随意擦去嘴边的血。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一抹红,心里浮现一丝后悔。
不该让鱼姑娘这么早走的,她若是留下来,瞧见他吐了血,说不定会心软,可怜可怜他,改变主意。
然而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
她胆小,若是叫她瞧见自己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说不定会吓着她。
他不舍得她害怕。
萧既笙朝宋淳一伸出手,接过那碗药来,仰头喝完,期间,骨头里的刺痛感让他整个手掌不自觉打颤。
这次的疼痛,似乎比以往来得更猛烈些。
萧既笙喝完药,手上再没有力气,药碗‘咣当’一声掉落,砸在装短萧的匣子上。
他神色一凛,连忙俯身,用手扫落上头的碎片,连手指被扎伤了也未曾注意。
宋淳一连忙又去找药酒和纱布给他包扎伤口。
药效上来,萧既笙就这样枕着匣子睡去,半梦半醒间,天空忽然间响起一道惊雷,将他惊醒。
他坐起身来,望着窗外的天空,问宋淳一:“我睡了多久?”
“回陛下,半个时辰。”
才半个时辰......
鱼姑娘还没到家,打这样大的雷,她一个人在路上,该多害怕。
萧既笙掀开被褥,连靴子都没穿便下了榻。
宋淳一急了:“陛下要去哪儿,您这时候要休息,不能劳累,更不能见风着雨......”
萧既笙并不理会他,扶在门边缓了会儿脑袋中的眩晕,赤脚踏入风雨之中。
飞琼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早早在院中等候,萧既笙摸着它的脑袋,轻声道:
“好飞琼,带我去找她。”
飞琼仰天长鸣一声,驮着萧既笙下了山。
萧既笙预料的不错,因为大雨,红鱼租借的骡车走的慢,在离山脚下不远的地方便停下。
他掀开车帘,果然见到红鱼正瑟缩在车厢一角,捂着耳朵轻轻打颤。
听见动静,她连忙放下手臂,眼睛一亮,却在瞧见他脸的那一刻,眼睛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她以为是谁?
严钰?
萧既笙只觉得胸腔内那股被压下去的血再次漫了上来,他滚了滚喉结,半晌才道:
“别怕,鱼姑娘,我来陪你。”
就像多年前的每个雷雨天气那般,他都在她身边,轻声安慰着她,叫她别怕。
红鱼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雷声袭来,红鱼下意识攥紧他的手,钻进他怀里。
萧既笙怕身上的雨水蹭到她身上,只轻轻环着她。
或许,鱼姑娘方才说的都只是气话罢了,她心里对他还是有舍不得的,不然也不会钻进自己怀里。
她还是依赖自己的。
萧既笙手摸着她的脑袋,从怀中掏出那管短萧,将方才在陀云观里没吹完的曲子接着吹给她听。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伴随着一声声‘姐姐’传入耳畔。
怀中的红鱼忽然擡头,一把将萧既笙推开,从骡车上跳了下去。
萧既笙脊背一僵,掀起车帘。
只见一片雨雾中,一道身穿大红衣袍的身影正骑着一匹马从泥地里飞驰而来。
那人见着红鱼的身影,远远下了马,飞跑过来,期间甚至险些脚滑摔入泥坑。
他的鱼姑娘同那人一样,飞跑过去,像一只终于寻到另一半的雌雁,一把扑入来人怀中。
那人怀抱着鱼姑娘,轻声说着同他一样的话:
“姐姐,别怕,有我陪着你。”
一道惊雷打在骡车旁边的树梢上,将那棵树劈成两半。
萧既笙望着不远处那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紧握着车帘,手中短萧‘啪嗒’一声掉落泥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