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夜射（1/2）
间章夜射
神社是区别于凡世之外的存在,无论是任何世界，神社都因为冥冥之中的气运影响着许多事物的发展。
“神社与我可谓相当有缘。”副体放下茶杯，露出怀念之色,掰着手指将自己曾经去过的并发生了怪事的神社一一列举了出来。
比如樱山下的八幡宫，比如糸守町的宫水神社，无论哪里作为入殓师都会接触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奇闻异事。
泷川一开始只是客气地听着,到后来不由自主地被这些离奇的故事吸引了。
“……结果樱山八幡宫下正好埋着死者的遗物,可巧我也正好路过那里，根据侦探的提示找到了那关键的密码,结束了这场心惊胆战的岐阜之旅。”
副体将之前岐阜县的案件模糊处理并风趣地讲述了出来,原本气定神闲的泷川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感叹：“雪浦先生的经历可真是丰富啊，每一件事都可以单独出一部悬疑小说了，如果有记者采访您，您不出半年就可以成为全国最有名的入殓师吧，哈哈我开玩笑的。”
“你可真会说笑，要是有记者采访我,我只想说让我别再遭受这些罪罢了，”副体谈笑风生之间一直暗中观察着对面的青年，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抛出他期待已久的话题,“话说刚才看见泷川先生戴着弓道的护具,一路上也看见不少学生背着弓箭袋,传闻石川人人都会拉弓,这是真的吗？”
泷川笑着摆了摆手,弓道练就的坐姿修雅而挺拔，配合着一身的黑白袴服,仿佛一位穿越百年的武家公子。
“石川只是弓道场比较多罢了，弓道不过是我的爱好，不足挂齿，我甚至还被祖父训斥过根本不懂弓道，甚至想就此放弃了，所以请您把它当作常态，忽视掉吧。”泷川虽然在微笑，但副体能感受到他低头放下茶杯时些微的落寞。
人类的喜怒哀乐总是会埋藏在心中，副体虽然已经接触并且学习人类很多年，但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口是心非的惯象。
明明如此热爱弓道，却自己欺骗着自己，察觉不到真正的内心。
副体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那可不一定，一个人的内心有时候可是会撒谎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真切感受到才能突破心魔，虽然我不能助你破局，但是能作为局外人感受一番倒是很有兴趣……不知道是否冒犯泷川先生？”
泷川不禁一愣，眼见对方期待的目光极为真诚，而又丝毫没有外行人轻浮的怂恿，纯净到无争无求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等待着一个既定的答复。
这个人是真心想要感受我的弓道……泷川由衷地想到。
他端坐着低下头，诚恳地笑道：“雪浦先生叫我雅贵就可以了，您比我年长更有阅历，我只是在您面前献丑罢了。”
接下来到了弓道场，副体才真正感受到所谓的“献丑”是何等的惊艳。
只见月光朦胧之下，宽阔的靶场掠过一阵清风，停在树上梳理羽毛的白色猫头鹰也暂停了动作，仔细地观察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副体跪坐在一边，看着弓道场中央的泷川雅贵。
袴服的上衣半褪，露出一条结实修长的臂膀，他侧身而立，两脚同肩宽，手执一架两米的长弓，稳稳地取箭搭弓，双臂同时平展用力，将弓弦拉出一道优美的弦月。
弓弦随着拉伸在微微颤动，泷川雅贵此时的专注力随着呼吸渐渐凝固，他从头顶到中心似乎凝聚出一条坚定的竖线，将他的精神与肉|体随着弓弦的颤抖而越绷越紧。
直到某一个瞬间，风声与呼吸皆为之停滞，时间仿佛都为他凝固住了，只听“嘣——”的一声嘹亮的弦鸣，一支黑影飞掠而起，撩过他额头的发丝，一颗黑色的流星，携带着突破空气的震音直直袭向二十八米外的靶心。
“嘭！”
中靶的声音仿若心跳，也在中靶的那一瞬，天地的时间停顿才恢复了过来，风声与呼吸继续，虫鸣鸟叫似乎更加幽静了。
副体也不禁从屏住呼吸中回过神，在泷川雅贵吐气收弓时轻轻地拊掌：“精彩，会心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为你停止了，这就是达到了无人之境吗？”
远远望着靶心的泷川雅贵却戚戚地苦笑了一下：“我能命中靶心，但却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无人之境若是一片空白前路茫茫，那到底是天境还是深渊，无从得知。”
或许外行人只会觉得泷川雅贵在矫情，他几乎可以百发百中了，却觉得弓道无意，这是自傲还是自卑，实在难以分辨。
副体却平静地起身，站在泷川雅贵身侧，学着他的动作摆出架势，虚空拉起了弓箭，就连呼吸频率和肌肉松紧都学得十成十，在虚空放箭的那一刻，泷川雅贵明明没有看到飞箭，却感受到下一刻，中靶的声音好像就在远处响起。
“虽然模仿拙劣，但这就是你刚才的状态，”副体转过身对他摊了摊手，“从旁观者的角度，你感觉到了什么？”
泷川雅贵还沉浸在对方把自己的动作和气势模仿得一模一样的震撼中，怔了一会儿才出声道：“舒适又紧绷，非常标准，是我常见的入定状态，但每个人的弓道都是不一样的，您到底怎么……”
“的确会不一样，所以我只是拙劣的模仿罢了，”副体淡然地解释道，“一个会百发百中的姿态如此，那么千发千中，万发万中呢？”
泷川雅贵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想要看清自己的内心，就一直做下去，这是我的人生目标，”副体递了一支箭给他，“那不妨参考一下，先射满一万箭再说？”
泷川雅贵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箭，身体不自觉地搭箭拉弓，进入到了熟悉的入定状态，但因为方才的冲击令他意识混乱，这一箭擦着垛靶，堪堪插进了土中。
副体却为他鼓了鼓掌：“好，就从这一箭开始计算，如何？”
泷川雅贵有些迷茫但心潮涌动地深呼吸了一下，终于缓缓点头：“好，那就试一下吧，谢谢您，雪浦先生。”
眼见对方要朝自己鞠躬，副体连忙摆手：“不用，太客气了，我只个门外汉！外行说的话你别介意！”
“可我觉得刚才雪浦先生模仿的姿势非常标准啊，很少有初学者能够达到这个地步，雪浦先生真的不是山中派来点拨我的仙人吗？”泷川雅贵开起了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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