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1/2)
漩涡
暗恋见了光就像暴露软肋,幸好她最后一张底牌还握在手里,未曾掀开。
课桌那句话背后,藏了太多他未曾体会过的酸涩情绪,记录在信笺本里,年复一年。
她想,周屿程见惯北方朔风凛雪,而暗恋,是他不熟知的南方六月。
湖边的连绵细雨,转瞬即逝的太阳雨,湿哒哒的回南天。
人群中的余光千万遍,擦肩时一刻钟的雀跃,无数次画面回旋的梦境。
其实怪不了谁,一切愿赌服输。
23岁的她没办法教会16岁的自己——
默默无闻会将光阴浪费,心软会吃亏,犹豫会败北。
曾经是她亦步亦趋,现在如果反过来呢?
青春期的自卑敏感在历经种种之后,纠缠转成为数不多的好胜心。
不知道跟谁学的这股劲儿,她也开始喜欢赢的感觉,喜欢胜利的小旗子插在她的小堡垒上。
姜洵在航站楼里没有回头。
此刻看着机舱外的夜色,思绪飘远。
...
几经辗转回到扬城,急忙赶往医院。
原来外婆是在广场舞团里被舞伴踩了脚,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墩。
在姜洵印象里,老人摔一跤就得不省人事。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慌忙推开病房门。
一擡眼,老太太靠坐在床头乐呵呵看电视,小桌板上放着一盘葵瓜子,笑一下就嗑一颗。
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她静立在门边闭了闭眼,缓了会儿,抹一抹额角的汗。
“外婆你吓死我了......”
外婆从综艺里回神,眼睛一亮:“囡囡呐!”
姜洵深呼吸,浅浅应了一声。
这一趟过来简直从天掉地,又莫名其妙从地上飘了起来。
她合理怀疑外婆就是想她了,才让护士用焦急语气打的那通电话。
床头摆着一堆水果,姜洵调整心态,坐到床边给老太太削桃子。
外婆问她工作怎样,最近累不累,她模棱两可地答还行,不算特别累。
老太太握起她的手眼神熠熠:“累就不工作了,外婆存了很多钱,外婆养你!”
“......”她哭笑不得,“外婆,不工作怎么行,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而且我有钱啦,不用担心的,你的钱就留着自己花吧,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要上当受骗就行。”
“啊哟,钱都是给你留的,我哪能花那么多啦,再活几年人就要死掉的呀。”
姜洵一愣。
眉心拧起来:“外婆,你胡说什么呢?”
老太太爽朗地笑:“囡囡呐,生老病死么,人之常情,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姜洵垂眸,不动声色削着桃子皮,刀刃下一圈圈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不知什么时候会断。
“囡囡呐。”
“嗯。”
“你妈妈走得早,你心里难受我是知道的。但是人呢,要往前看,就算有一天我也走掉了,你也不要难过,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也有各自的命数,晓得吧?”
姜洵削完桃子皮,切下一小块自己尝了尝,是软的,这才切下第二块,插根牙签递给外婆。
轻声细语:“我知道。”
外婆嚼着桃子,忽然问:“小周有没有找过你呀?”
姜洵沉默片刻组织语言,想跟外婆一五一十解释一遍:“其实,我跟他现在——”
“哎哟,人家不找你,你去抓他呀,他在哪里呀?英国?英国也不远嘛,古时候茶叶都能运过去,他也能坐船漂过来嘛,一个道理的。”
“......”
外婆说完又有点郁闷:“但是你把人家踢掉,人家肯定不愿意吃回头草的。”
......他回头草吃得挺香的。
“他在英国干什么?给外国人打工洗碗哦?”外婆问。
姜洵勉强一笑:“不是......他就是......在那儿生活。”
外婆一惊:“他跟别人结婚啦?”
“......没有。”
“哦。”外婆松口气,“那就不要紧,还是有机会的。”
姜洵无奈又想笑,给老太太喂一块桃子,轻声暗示:“外婆,过几天我带他见见你吧。”
外婆眸光一闪:“你要去抓他呀?”
“......就当是吧。”
“那你快去快去!”
外婆三两下把她撵走,说自己进棺材之前要是看不到她成家,肯定要倾家荡产贿赂阎王续一年阳寿,钻出土里专门物色孙女婿。
姜洵知道外婆担心她,不想让她吃苦。
老一辈难以理解年轻人对爱情婚姻的态度,外婆只会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无依无靠,如果身边没个有担当的人陪着,今后受了委屈都没人给她撑腰。
老太太把人撵走之后,第二天上午就火速出院,晚上又到社区小广场上跟人跳舞去了。
姜洵放心不下,在附近小卖部买了根蒙牛小布丁,远远地坐在小石墩上看。
DJ舞曲喜气的声音遥遥传来,白色的吊带长裙迎着晚风,裙摆在石墩旁投下淡影,时不时摇曳一下,晃动社区灯盏昏黄的暖光。
姜洵含一口小布丁,并着膝盖把腿伸出去,鞋尖晃了晃。
如果不是因为外婆还在这儿,她是真不愿意回来。
虽然还顶着姜姓,但已经好几年没跟姜砚鸿联系。
街坊邻里传言他们早就断了父女关系。
一帮局外人乱掰乱扯,说是她忤逆不孝,白眼狼一只,见了大世面就不管亲爹了。
无解,虽然无论如何都堵不住别人的嘴,由他们说去算了,但话里话外还是让人膈应得很。
没辙,只希望姜砚鸿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她垂眸,看着裙摆的柔褶。
有点想某个姓周的混蛋了。
从下飞机到现在,没跟周屿程打过一个电话,连消息都没发。
他也不主动来找,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估计生气了,气她不说实话,瞒他这么久。
想什么来什么,周屿程来了个电话。
她晾了片刻才接。
听筒里有微风拂过的呼呼声,盖过他浅淡呼吸。
谁都不说话。
小布丁融化的冰水滴落指尖。
“说话。”
霸道混蛋先开口,语气强硬。
姜t洵气闷地咬一口快化的小布丁,柔声质问:“你怎么肯定我不是大一认识的你?”
“桌上四五行怼我眼睛里了,我瞎了?认不出你字?”
“......万一不是我写的呢,只是笔迹很像。”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把别人写的背下来了?”
那段话,她曾在赛车俱乐部里亲口告诉他。
当时他说自己没有目标,于是她说那我送你一个目标,后面接上的就是那段话,一字不差。
“你管我背没背。”软声里斩钉截铁,“我为什么喜欢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你就猜去吧,我不告诉你。”
周屿程明显气着了:“你跟谁学的理直气壮?”
“跟一个混蛋。”
听筒里顿了下,冷声:“不打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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