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2/2）

“是。”

……

此时此刻跪在万神大殿中的林惊昭，全然不知自己的画像已经在整个应天门中流传遍了。

她离开镜花水月之后，就被逮来了这里。

万神大殿的后缀虽然是“大殿”，可其中却并不像一个密闭的空间，更像一幅立体的纯白山水画。

肃静的白堆砌成山河腾云，万神便立于山头或云上，栖息在林间，甚至还有群神仙心情甚好地泛舟江上。

这些场景组合起来有些像林惊昭曾购买过的纸雕便签，而层层便签的最后，是一轮明日。

明日中坐着的，就是天帝。

林惊昭跪在一片浮云上——这云根本不似外表看起来那样软和，跪上去就像跪在冰凉的瓷砖上，又硬又硌，膝盖很快就要承受不住。

“惊昭！你可知错！”

天帝分明远在天边，怒意也是跨越千里而来，却不见其中威压有减弱一点，仿佛这句话是在林惊昭跟前吼出来的。

她回：“我何错之有？”

站在林惊昭旁边那片云上的星懿瞪了她一眼，但是司命却没有反应。

“何错之有？”天帝怒极反笑，“你挖去因果树，又联合谢清吟造了一棵假的来瞒天过海，企图貍猫换太子，如今你居然还不思悔改？”

林惊昭冷笑。

她确实挖了因果树。

说实在的，林惊昭并不觉得天道对她的做法生气了。毕竟在成千上亿的树林里找到这支世界的因果树，她只花费了一天时间。

在进入树林之前，她是不抱什么太大希望的。这样离奇又铤而走险的路，成功的概率几乎是零。

但林惊昭最喜欢当什么？

赌徒。

她也想过有可能自己把所有时间都搭里面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在踏进因果林之前，她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

可结果就是让她找到了。

林惊昭标记好路之后，在离开九霄云宫前挖掉了这颗树，放进了谢清吟给的万物囊里，而后交给了师风缘。

她们口中的欺瞒天道指的便是这件事。

在林惊昭把树带走后，谢清吟用自己的灵力造了一棵假的填上。但这事在本质上终究还是在忤逆天道，因此谢清吟弄出的假树也无法支撑多久。

在镜花水月中谢清吟所说的最后十日，就是被发现的倒计时。

有位神仙好奇道：“我记得惊昭神女原先也算是比较老派的，怎么今日又能做出这样荒谬的事？”

“居然直接把因果树挖了…我活了几百万年也是头一次听说……无根茶楼的说书人今后又有新故事可讲了…”

“这神女也是失了记忆过后不大清醒了，现在她神力都还没取回来就敢如此行事，要是取回来了，岂不是第二个谢清吟？”

“诶，话说谢清吟不也是同谋？怎么不见她来万神殿？”

“你都说了她叫谢清吟了。”

“……说得也对，不过挖树这事，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她们怎么能想到的？”

挖树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林惊昭的主意。

而她这个想法的灵感来源，是第一次回到九霄云宫，司命带她看了因果树之后说的那番话——

树枝断了、果子烂了、被鸟啄食了、被风吹掉了，或者大树本身被折断，天道都不会管，因为这是自然，没有自然就不会有新的因果。

她活在自然中，便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她把那一整棵坏了的树挖掉，重新种一棵全新的，又有什么错？

“肃静。”

天帝一句话便让嘈杂的众神安静下来。

“惊昭神女，吾再说最后一遍，说出因果树的下落，杀死萧定安，你所做的这一切都可以从轻发落。”

“天道不是给了他四百年的时间吗？”林惊昭理直气壮，“四百年还未到，你们就这么着急地要把他除之而后快，不同样也是在忤逆天道吗？”

神仙们吸气：“好大的胆子。”

“大胆！”天帝彻底被激怒，他大掌一挥，道，“好，既然你不愿认错——那么现在就将惊昭神女打入思过境，未有准许，不得放出！”

这倒是林惊昭没想过的，因为她以为自己会被打入天牢。毕竟在她对天界的认知中，目前也只有天牢这一个囚禁人的地方。

“思过境…看来天帝当真动怒了……”

“若没有她刚才那番话，估计杀了魔神再挨个几道天雷就过去了，如今居然直接被打入思过境……啧啧啧…”

星懿见林惊昭还没有认错的念头，着急地说道：“你这么淡定，是不是不知道思过境是什么地方？”

还真被他猜中了。

“若说打入天牢是身躯上的折磨，那么思过境便是精神上的折磨！”星懿简直要跳脚了，“一时半会儿我没办法和你解释清楚，但你要是去了那里，绝对会后悔的！”

林惊昭垂眸，半晌道：“多谢提醒。”

星懿：多谢提醒你妹啊，既然提醒了你那你倒是赶紧认错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帝君。”一直缄口不言的司命道，“我们铲除魔神必须要神女助力，眼下萧定安就快要被夺舍，现在将神女打入思过境，恐怕…”

“不是还有谢清吟么？她真以为自己做了这等事还能全身而退？”天帝道，“让人即刻到重华山去，把叫谢清吟下来。”

天帝发配完，就有人走上来要带走林惊昭。

林惊昭定睛一看，发现来押自己的正是华弛。

他还是那身贵重的银白甲胄，步伐沉稳有力，壮硕的身躯能挡住林惊昭整个人。

“惊昭神女。”华弛面无表情道，“走吧。”

星懿道：“林惊昭！”

“你不必再劝了。”

林惊昭望了一眼天帝，随后傲然地跟着华弛迈出万神殿。

她说：“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