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1/2)
人之常情
吴裴玉朝前看去,连以为稍稍眼熟的人都没有,这些追随着人流匆匆而去的百姓,对南方趋之若鹜,却是一无所知,就是这么拖儿带女抛弃京都,义无反顾地扎进黑暗中,祈求跋山涉水后能触摸到那一丝黎明的微光。
有多少人死在黎明前的黑暗当中,不得而知。
他们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是不被人注意的尘沙,就算死在路途当中也无人关心,比乱葬岗的死囚还不如。
官家......官家......
吴裴玉看得眼窝干涩,那座黄金作架白玉为饰的马车早就不见踪影。
只有不知多久留下的车轮印。
吴裴玉的腿因救江奎而废,二十年的痛苦光阴他从未因此怨怼,可是那个说永远信任他的帝王,在妖道丹阳虚构的长生前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如今更是将他抛之脑后。
人之常情。
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天大的理由有谁在意,他吴裴玉的腿为乞丐废,为帝王废都是一样,在这乱世不过就是一个连逃跑都做不到的瘸子。
不过就是被放弃了。
胃,饿到痉挛。
吴裴玉有些后悔,却不是因为他的一时善心,而是懊恼自己低估难民的恶,那块面饼,连渣子都没有进那女孩的肚子。
“呸。”他认出地上有些草可以吃,刚刚嚼进嘴里就被吐出。
太苦了。
知天命之年陷于乱世洪流,就像无根之浮萍随时都可能被淹没沉入水底。
他能理解,一个跑不得走不快的瘸子,只会成为拖累,抛弃再正常不过。
可不去南州,那又能去哪里呢。
药包细软都在途中一点一点遗落,他身无一物,在这密林之中宛若丧家之犬。
忽然他听见背后有动静,转身望去,却看见意料之外的人。
“闻将军。”望着眼生,这闻言徽长得有几分像他父亲,“你来寻我?”
难不成是他错想,官家并未放弃他。
可惜那点可笑的奢望在闻言徽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被击溃一地,即使闻言徽冷着脸手握剑柄不执一言,吴裴玉也读出他的来意。
“是要我死吗?”他早该想到,之前被人捧上天去,说什么医术冠绝古今,江奎那般心狠怎么可能由着他茍活。
他扶着树干,粗糙的树皮割着手心,吴裴玉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任由那些湿润的木渣在他掌心摩擦。
刚刚药草遗留的苦涩似乎又席卷而来,苦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是谁。”吴裴玉明知故问,逃亡的路不好走,他连水都没喝几口,声音干哑,听见拔剑声闭上眼睛。
“官家要杀你。”闻言徽长剑出鞘过半,最后还是合上,他没有办法对吴裴玉出手。
吴裴玉拖着那条瘸腿,着急离开却被杂草绊倒,听见闻言徽的话后才放下捂在耳朵上的手,转过头睁开眼睛,细看还是全身瑟缩。
“官家……要杀我?”他像是喃喃自语,没多久仰天长笑,布满褶皱的眼尾淌出泪,“我兢兢业业三十年,为何啊。”
他并非问闻言徽,毕竟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已经流落到队伍的末端,被人推倒在地抢走最后一份善意,已经做好自生自灭的准备,却迎来了灭口的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吴裴玉嗓音沙哑,没理会闻言徽伸来的手,强撑着自己站起,无力地倚靠在树上。
鸟雀飞走,枯丫发出嘶鸣,吴裴玉瞬间宛若行尸走肉,他忽然看向闻言徽,那双温润的眼睛透出淡淡的悲哀。
“你杀了我吧。”他心存死志,被信奉多年的官家抛弃,这天地间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都是报应。”他假慈悲伪仁义,以为自己有副菩萨心肠,实则为虎作伥,昧着良心替江奎做了不少恶事。
他的衣袍上全是奔波流浪的痕迹,宛如流离失所的乞儿。
“你走吧,往北走,以后就别再回来了。”闻言徽不忍见他这落魄模样,记忆中的吴裴玉虽节俭,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哪像现在脸都沾着地上的烂泥。
“谢谢你。”吴裴玉随手捡了一根棍子,试了试硬度,就拄着它在闻言徽的目送中离去。
在闻言徽以为他不会回头,转身准备复命时,有声音喊住他。
“闻将军,你三步前树下的草药,嚼碎后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吴裴玉的声音遥遥传来,却异常清晰,“到南州车马劳顿,一点小伤都不能轻易忽视。”
右臂忽然疼痛剧烈,闻言徽看去,发现自己右臂不知道被什么划开一道血口,血肉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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