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问女何所思（2/2）

程夫人接着道：“你小的时候去西北，回来还跟娘说，百姓生活艰苦，上位者更应事事用心。皇宫中最下等的宫女也比靠几亩地过活的田舍郎要过得好些，可人家生活用度是哪来的呢？自然是这宫里的一代代皇后规划好的。就说宫中所用布匹华服，均是长安绣娘几人、十几人数十日的功夫，这些人要不要吃饭呢？再者，多好的女官仆婢，疏于教导，也容易生不该生的心思，东西坏了是小事，若有欺上瞒下之徒，岂不是徒生事端？以致宫中不宁，草菅人命，也是有的。”

明容若有所思，半晌，叫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最好的手艺人都在宫中，何苦到处去寻！”

蓦地又发现自已跑题了，回头讪讪道：“娘说的我知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轻视这些庶务。”

……

徐明容回宫时，正好与赵怀珏的轿辇在宫道上打了个照面，两人各自下了轿辇，相互见礼。

孝景帝驾崩后，赵怀珏这两年就成了这宫里的透明人。赵叔文在位时间短，宫中混乱，无人顾得上她一个小公主，郑太后为两个儿子的事焦头烂额，自然也疏忽了她。好在她是孝景帝与郑太后唯一的女儿，宫里吃穿用度依旧短不了她。

赵叔文死后，赵怀珏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或许也从姐姐远嫁和兄长们的同室操戈中，认识到自已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公主的无能为力。

明容与赵怀珏差了五岁，从前又有怀玉在，因此二人玩不到一处去。等当了皇后，除了记得安排一嘴赵怀珏的衣食住行照旧，就一门心思扑到女学的事情上去了。

二人相对站着，却没什么话讲。

倒是赵怀珏先开了口：“皇兄挑了几个封号让我选，及笄前册封。”

都说女儿肖父，赵怀珏与赵怀玉虽非一母所生，眉眼间却有几分相像，加之赵怀珏如今也十五岁了，五官渐渐长开，个子开始抽条，骨肉匀停的少女，看起来温顺柔婉，小时候泼猴儿一般的劲儿一点也不剩了。

明容曾在禁苑游猎时救过她和父亲，赵怀珏心里对这个嫂子还是心存感激的。

“出宫的府邸可选好了？我给忙忘了，回头就替你置办。”明容不好意思道。

怀珏摇摇头：“皇兄要为我赐婚，婚期在明年六月，到时候，就直接搬进渠国公府了，在此之前先在宫里住着了。”

“渠国公府？”

赵叔元即位后首先便给沈家平冤昭雪，先渠国公谥号武烈，陪葬帝陵。沈潭溪虽是袭爵，但那偌大个府邸，亲眷惨死，下人发卖，就剩了他一个人。

赵叔元赏了他不少奴婢财帛，如今该给他找个合适的妻子了。皇帝的嫡亲妹妹，对一个孑然一身的有功之臣来说，该是最好的宽慰和恩赏。

徐明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当然希望赵怀珏能嫁给一个自已真心喜欢的人。可“大局为重”四个字，是每一个皇宫里长大的孩子都要首先考虑的，赵怀珏没有去和亲，已是她的幸运。况且沈潭溪是个好人，二人未必不会有好结果。

“只不过……沈将军大了你十三岁，你当真愿意？”

赵怀珏抿嘴一笑：“我愿意的，沈将军是功臣，卓尔不凡，战功赫赫，非纨绔王孙可比，我愿意的。”

不知道是赵怀珏是这么想，还是赵叔元这么告诉她的。明容叹了口气，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道别了。

回到昭庆殿，一眼看见候在门口的佟监，便知赵叔元来了。

佟监笑着上来行礼，默不作声地替明容推开门。

赵叔元横在椅子上看书，两条腿架在扶手上，丝毫不顾帝王威仪。

赵叔元：“现在是傍晚了。”

明容昨天跟他说到今天早上都不要见到他的。

“我刚才碰见怀珏了。”明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那她应该都跟你说了。”赵叔元头也不抬道，“怀珏是我亲妹妹，我不会亏待她的。”

“我自然知道。”明容苦笑一声，“只是这‘兴复’沈家的大任，可就落到她头上了。”

当年长宁长公主嫁给了老忠勇侯，生下二女一子，这才有了徐明容。她的孙女徐明容又嫁给了她侄子的小儿子，而如今长宁长公主这位侄子的小女儿，又一位公主，将要嫁给她的外孙。

她在救下深宫中那对可怜母子时，怎会知道今日的果？

“我想过了。”赵叔元把书放在桌上，起身走到明容跟前，弯腰把她抱起来，举在半空，“我会让你分清楚，也会让你以后对我是珍爱，对心心念念的郎君的珍爱，而不是对一个家人。你是我求来的缘分，我会努力的。我已经让你接纳我了，剩下的我依然可以做到。”

明容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你的耐心，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你……好吧，我还是不能原谅你之前对我打探得事无巨细。”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若我再犯，你就休了我，天南海北我再也不来烦你了。”赵叔元解放一只手，举起来对天发誓道。

明容白了他一眼：“发誓谁不会。再说了，哪有皇后休了皇帝的。”

赵叔元促狭地捏了捏：“徐明容可以休掉赵叔元呀。”

明容登时羞红了脸，挣扎着下来，往赵叔元脚上狠狠踩了一脚。

“哎！”赵叔元疼得抱起脚原地跳了好几圈，惹得佟监在外面竖直了耳朵听，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你什么时候随我上朝？”赵叔元一边吸着气，一边追问道。

“明年吧，今年我要好好把女学办好了，明年再说。”

徐明容背对着他摆摆手，吩咐山迎过来侍奉她进去更衣。

“你家徐明容饿了，赵叔元，你该去传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