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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木黄会师》第七集:暗夜星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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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10月的梵净山,恰似一头隐匿于黔东大地的庞然大物,周身被浓稠如墨的夜色紧紧包裹。龙川河的河床之上,雾气氤氲升腾,顺着武陵山脉的蜿蜒褶皱,缓缓地渗透进原始森林。冷杉的每一片针叶,都挂着细碎的水珠,在那偶尔穿透云层的月光轻抚下,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李达紧攥着那张被雨水泡得绵软的地图,指腹反复摩挲“梵净山”三字,红铅笔的圈画使得墨迹深深沁入纸背,仿若战士渗血的伤口,触目惊心。

身后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李达猛地转身,只见通信员小郑正手持刺刀,小心割下自己的绑腿,轻轻缠在战友渗血的脚踝上。这绑腿是出发前小郑母亲连夜赶制的,靛蓝土布上细密的针脚,满是母亲的牵挂,此刻却被暗红色血渍浸透,变得僵硬冰冷。“参谋长,王排长他......”小郑的声音戛然而止,尾音带着哽咽,在寂静山林中显得格外凄切。

李达缓缓蹲下,膝盖陷入厚厚的腐叶层,腐殖土的腥气混着草药的苦涩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王排长的裤管与伤口紧紧粘连,血痂凝结成坚硬的外壳,轻轻一碰,他额头便布满汗珠,脸色苍白如纸。“别管我......”他费力地想推开李达的手,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把地图......带出去......”

“闭嘴!”李达低声怒喝,旋即声音柔和下来,带着关切。他解下自己的水壶,将最后几滴水倒进王排长嘴里,看着这点珍贵的水在对方干涸的喉咙里艰难滚动,仿佛看到生命的希望在一点点消逝。这壶水是三天前从老乡家讨来的,苗族阿婆递葫芦瓢时,粗糙的手掌在他手背上反复摩挲,念叨着:“顺着溪水走,能看见星星的地方就有出路。”此刻,葫芦水壶内壁结着白碱,恰似谁撒下的一把盐巴,刺痛着李达的心。

队伍在凌晨悄悄钻进一片箭竹林,密集的竹竿相互摩擦,擦过枪身,发出沙沙声响,在死寂的山林里格外清晰,仿若命运敲响的倒计时钟声。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突然举手示意停下,李达拨开竹枝,只见两株合抱的老银杏树下,躺着一个蜷缩的身影。那是三营的司号员,一个年仅十五岁的江西娃,怀里紧紧抱着那把褪了色的铜号,号嘴被牙齿咬出深深凹痕,那是他对战斗的执着坚守。

“小张!”李达疾步上前,伸手探他的鼻息,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毫无温度。铜号的喇叭口沾着一块干硬的红薯皮,李达一眼认出,那是昨天分粮时自己亲手塞给他的半块烤红薯。这孩子总说要吹着号进贵阳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为革命奏响胜利的乐章,此刻却永远地停留在了这片陌生寂静的竹林里,睫毛上挂着没融化的霜粒,宛如落了一层碎雪,纯洁而凄美。

“把他埋在银杏树下吧。”李达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无尽的悲痛与不舍,“让这树替我们记着他。”四个战士默默用刺刀掘开冻土,腐叶被一点点翻起,露出底下暗红的泥土,恰似刚刚凝固的鲜血,触目惊心。当土块轻轻落在军帽上的那一刻,李达发现,这顶破军帽的里衬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那是江西姑娘表达情意的独特方式,他在很多年轻战士的帽檐里都曾见过,那是他们在残酷战争中的温柔慰藉,如今却成了永别。

浓雾在正午时分稍稍散去,露出被藤蔓缠绕的悬崖。李达趴在崖边往下看,心脏猛地一缩:龙川河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在谷底蜿蜒曲折,河面上漂着的朽木顺流而下,速度快得惊人,仿佛是命运的车轮在滚滚向前。“这是去乌江的水路!”测绘员突然激动地喊出声,冻得发紫的手指颤抖着点着地图,“只要能到河边,顺流而下就能到枫香溪!”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席卷过崖顶,吹得人睁不开眼,仿佛要将一切都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李达死死按住被风吹起的地图,却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一个伤员被风吹得打了个趔趄,半个身子探出了悬崖,生死一线。通信员小郑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拽他时,两人一起滚进了石缝,军用水壶从背包里甩出来,在岩石上撞得粉碎,最后几滴水流进石缝,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恰似他们逝去的希望。

“搭人墙!”李达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在山谷里久久回荡,带着坚定与不屈。战士们立刻背靠背站成一排,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坚固的人墙,挡住呼啸的山风。最外层的战士被风刮得脸颊生疼,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扎,但他们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那钢铁般的意志,在狂风中熠熠生辉。有人的草鞋被吹掉了,光着的脚底板在碎石上磨出鲜血,殷红的血滴落在土地上,将这片土地染得更加深沉,那是他们对革命的忠诚与奉献。李达趁机将地图塞进贴身的衣襟,那里还藏着块用油布包好的盐巴——这是全连最后的家底,是准备留给伤员的珍贵物资,是他们在绝境中的一丝希望之光。

天黑前,队伍闯进了一片长满野核桃的林子。熟透的核桃落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仿佛是远方传来的战鼓,为他们的前行奏响悲壮的旋律。炊事班长老马突然蹲下身,用刺刀撬开一个裂开的核桃,把果仁小心翼翼地塞进身边的小鬼嘴里。那孩子才十二岁,是在湖南随军的孤儿,战火无情地夺去了他的亲人,却未曾磨灭他的信念。此刻,他正紧紧抱着老马的胳膊,浑身瑟瑟发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是恐惧与无助的泪水。

“甜不甜?”老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那是岁月与苦难留下的痕迹。他的军裤膝盖处打着块三角形的补丁,那是用缴获的国民党军服改的,青灰色的布料上还留着模糊的“中央军”字样,仿佛在诉说着战斗的胜利与艰辛。李达看着他把最后半颗核桃塞进自己嘴里,突然想起出发前,老马偷偷往米袋里装了一把家乡的稻种,说:“等革命胜利了,要在贵州种出湖南的好米。”那朴实的话语,承载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这艰难的征程中,如同一盏明灯,照亮着大家前行的道路。

午夜的山林,突然响起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得像女人的哭嚎,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添几分恐怖与阴森。李达正用刺刀给伤员挑脚上的血泡,听见这声音时猛地抬头——这不是普通的鸮鸣,三短两长的节奏,分明是红军约定的联络信号。他吹了声口哨回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紧张与期待交织的表现。军大衣的破洞灌进冷风,冻得他打了个寒颤,然而心中的希望之火,却在这寒冷中越燃越旺。

火把在百米外的山坳里亮起时,李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团跳动的橘红色火焰,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给予他们生的希望。他让战士们原地待命,自己提着枪猫腰前进,露水打湿的茅草在裤腿上划出细碎的白痕,仿佛是大地留下的神秘印记。当看清那几个围着篝火的身影时,他的呼吸突然停住了——对方军帽上的五角星,在火光中闪着微弱的光,那是红军的标志,是他们的信仰之光。

“口令!”对方突然举枪,枪栓拉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夜空。李达举起双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井冈山!”当“瑞金”两个字从对方嘴里蹦出来时,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红三军的暗号,是出发前总政治部特意交代的,当时任弼时还笑着说:“这是咱们红军的‘乡音’。”这熟悉的“乡音”,让他们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山林里,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王大石头从篝火旁站起来时,手里的马蹄灯晃了晃,玻璃罩上的“贺龙”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贺龙将军的传奇与英勇。这盏灯是去年打桑植时缴获的,原本是团防局的马灯,贺龙却让人在灯座刻了自己的名字,说:“让敌人看见这灯就知道是我来了。”此刻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李达胸前的红星徽章,那是红军战士的荣誉象征。

“可算......等到你们了......”王大石头的声音突然哽咽,这个在战场上能空手夺刺刀的汉子,此刻却像个孩子似的红了眼眶,那是激动与欣慰的泪水。他转身从背篓里掏出个粗瓷碗,碗底还留着没刮净的玉米糊,往里面倒满了温热的米汤:“快喝!贺军长说你们肯定渴坏了!”那温热的米汤,带着家的味道和战友的关怀,缓缓流入李达的喉咙,温暖了他的身心。

米汤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李达喝第一口时,烫得舌尖发麻,眼泪却跟着涌了上来,那是感动与幸福的泪水。这是用新收的玉米熬的,带着淡淡的甜味,他多久没尝过热乎东西了?记得最后一顿正经饭,还是在甘溪战前吃的,炊事班煮的红薯稀饭,里面飘着几片野菜叶,那是他们在艰苦岁月中的珍贵回忆。

篝火噼啪作响,将两个军团战士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长忽短地晃动着,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诉说着他们的相遇与重逢。红三军的战士们把自己的干粮袋倒了个底朝天:炒米、红薯干、还有半包用桐叶包着的盐巴,堆在芭蕉叶铺成的“桌布”上,像座小小的山,那是他们无私的奉献。李达看着那个给王排长包扎伤口的红三军卫生员,发现对方用的草药和自己药箱里的一模一样——都是黔东特有的血三七,叶片背面泛着紫晕,这是大自然给予他们的珍贵馈赠。

“贺军长三天前就派我们出来接应了。”王大石头往火堆里添了根干柴,火星溅在他磨破的鞋面上,他却毫不在意,“他说你们准会走梵净山,让我们沿着龙川河搜。”他指着手腕上用红绳系着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龙”字,“这是苗族老把式给的,说戴着能避瘴气。”这些小小的细节,都体现了红军与当地百姓的深厚情谊,以及他们在艰苦环境中的相互扶持。

李达突然注意到,红三军战士的绑腿上都缠着圈茅草,草叶上还沾着河泥。“你们是从河边过来的?”他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石头上也没觉得疼,那是兴奋与急切的表现。王大石头点头时,他看见对方军裤的裤脚还在滴水,水珠落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升起细小的白烟,仿佛是命运的乐章。

“顺着这条溪走,一个时辰就能到渡口。”王大石头用树枝在地上画出路线,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绘制一幅宏伟的战略蓝图,“我们的船就藏在下游的芦苇荡里,撑船的是土家族老向,他撑船比走路还稳当。”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李达耳边,“贺军长在枫香溪等着呢,说要给你们接风,让炊事班杀了那只芦花鸡!”这充满生活气息的话语,让李达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战友的热情。

李达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突然想起任弼时出发前的嘱托:“无论多难,都要把队伍带到黔东,那里有贺龙同志的红三军。”当时任政委咳得厉害,手帕上沾着的血点像朵绽开的红梅,却依然笑得坚定,“告诉贺龙同志,中央相信我们能在黔东打出一片新天地。”任弼时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激励着李达和战士们不断前行。

与此同时,任弼时、肖克率领的红六军团大部队还在与追击的黔军重兵激烈周旋。队伍被敌人逼进了一片险峻的山谷,四周山峰高耸入云,仿若大自然设下的绝境。敌人的枪声不时在耳边回响,如同一阵阵夺命的鼓点。战士们已几天几夜未合眼,疲惫和饥饿让他们脚步踉跄,仿佛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眼神中依然透着坚定,那是对革命的信仰和对胜利的渴望。

任弼时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他不断观察着周围的地形,思考着突围的办法,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破解一道世界难题。肖克来到他身边,声音有些沙哑:“政委,敌人把我们围得越来越紧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任弼时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他们深知,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让战士们陷入更深的危险。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一阵骚动,一个战士跑来报告:“政委,前面抓住一个可疑的人,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任弼时和肖克对视一眼,决定去看看。他们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任弼时看到了那个被抓住的人。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农民衣服,头发凌乱,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奔波与磨难,但眼神却透着机智和坚定,那是一种在困境中不屈的光芒。“你们是红军吧?我可算找到你们了。”那人激动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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