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恶女(8)(2/2)
杨洁微微一笑道:“在做经纪人之前,我做过保镖。”
“职业病,我习惯保持每天的训练。”
杨洁摇出一个三点。
黎月摇了一个一点,杨洁挑眉:“你出千了。”
黎月笑起来,艳若桃李的脸上浮现点笑意:“你刚刚不也让我了么?”
杨洁眨了下眼,心中泛起一点波澜。
两个玩骰子的行家,心知肚明地彼此给台阶下。
杨洁知道了周煜那份替身合约的事,知道了周言深过来的目的是接周煜。
“周总这种人,瞧着比周煜体面,但越体面越得防着,现在他帮你,谁知道暗中标明的价格又是什么呢?”
杨洁按住了旋转的骰子。
黎月也在你来我往的过程中,又更了解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点。
早些年做女保镖的杨洁有一个姐姐。是不太出名的女演员,但出落得相当漂亮。第一部戏演一个破坏男女主感情的妖娆女配,因为演技太好,被观众追着骂了几条街。
“她当时很担心以后自己的戏路就被限制窄了,但她的经纪人却让她放宽心,带着她不停出席各种酒会。”
“是不是挺俗套的故事,别人听到开头都能猜到结尾。”
“但人是多复杂的动物。那时我做保镖,因为保护雇主进了医院,好几个月不能有工作,全靠我姐那点被经纪人克扣了大半的工资养着。”
“那个男人说爱她时,也许也是有过几分真情的。他给了我姐一大笔钱,让她帮我付了医药费,又帮我姐付了违约金,摆脱了那个爱拉皮条的经纪人。”
“人人都觉得,这是十八线小演员攀上了好姻缘。我却不信这一套。”
杨洁从醒酒器里倒酒,把红酒当啤酒喝,精炼严肃的经纪人,真实性格里居然带着点匪气:“但这就是上位者驯服人的手段了。他给t的是恩惠,这样,就算被驯服的人觉得不对,也绝说不出口。我身上的医药费,是他出的。我姐的吃穿用度是他给的。”
“我姐从此不被允许出去拍戏,被说成是抛头露面,不被允许再去找工作,被美化成她不用操劳,他有钱养着她。”
“但姐姐每次来见我,从不提这些,只说她过得好,让我放心。我想着多挣点钱,早点把欠的医药费还了。”
“钱凑够了,得到的却是我姐自杀身亡的消息。”
杨姐的声线没变,只半垂眼皮道:“一切的不合理,都可以用金钱和爱情来美化。古代的君王用铁血手腕维护他的统治,要求臣民绝对的服从。而现代的完美男性则可以用更温和的手段将这种驯化无限地美化……”
“这是在我姐的遗书里提到的,她说,已经分不清,是不得不相信这是爱情,还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
“而她最后悔的是,没有继续选择表演。”
杨洁直视黎月,那目光好像有重量,沉甸甸的。
“黎月,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送进了监狱。”
“我不想,有一天,我要再用这种方式,保护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杨洁的轻描淡写,背后是漫长的隐忍与痛苦,而这些,她从没提过,只是尽善尽美完成每一次工作。
一想到女主这几年是怎样霍霍经纪人的感情,对周煜的控制逆来顺受,对裴瑾的玩弄甘之如饴,黎月就有一种强大的破坏欲在心里升腾。
她不是个好人,甚至算不上一个多理智的人。
杨洁握着黎月的手,这时,方才显露出那点隐藏的很深的担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是周煜在控制你?他要你做谁的替身?有没有实质性伤害到你?”
“裴瑾呢?你微博账号是怎么回事?”
女主不信任黎月身边的人,大部分时间都被周煜神经质地关起来,外出的机会就是和裴瑾拍那部过家家一样的戏。当年,黎月和杨洁是以合伙人的身份合开了工作室,也签下了不少新人,所以杨洁同时还带了几个新人。
女主不喜杨洁过问她的事,杨洁这几年对黎月的消息,也就知道的不准确。
黎月摇头。
还没解释,经纪人就自己补全了逻辑链:“你想借他的势摆脱周煜?假装成他的粉丝?”
黎月摸摸鼻子,她在心虚事情的真相远非如此。结果被杨洁误会成了,她猜中了黎月的心思。杨经纪人酒劲儿上来了,颇有了些当年做保镖时的豪迈气息,拍了拍黎月的肩膀:“你这本旧账,是越翻越气人。”
“那就不翻了。”黎月接话道。
杨洁悻悻看她一眼:“那可不行,他们是体面人,我们可不是。”
“姐……”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周煜的替身合约,你有没有备份?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发出去,好好帮他们炒一波,再帮你洗一洗风评,多吃亏啊。”
说起工作就来劲的人,大有现在就联系公关的意思,黎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将近凌晨三点了。
“我们请了三天假,不急。”她把杨洁送进隔壁房间,看经纪人睡下,才关灯离去。
打开酒店房门挂着的防盗锁,推开房门,就看到走廊上多出来的扶手椅上正襟危坐的身影。
黎月抱臂:“半夜不睡,还搬张椅子过来,周言深,你是越活越幼稚了是不是?”
她正心烦周煜的事,瞧见这个没管好周煜的人,心里也就带了火气。
周言深好像听不出她语气里的不愉,出神看着她,第一反应是道歉:“对不起,月月。”
更烦了,对着这种连骂他都不用,就开始道歉的人。
“周煜呢?”
周言深迟疑了,还是如实回答她:“他吵着要见你,但你在忙,我让人把他送回祖宅了。”
祖宅在京城,那想必现在周煜还在路上了。左右黎月也打算明天回黎家,黎家在京城,安编新剧的试镜地点也在京城。
也算不上麻烦。
周言深见缝插针,温声道:“今天太晚了。”
黎月抱臂:“所以呢?”
那双从年少时就看过无数次的温润黑眸在时光洗练下,多了一种包容,一种好像无论她做些什么都可以的包容与邀请。
她叹息道:“周言深……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
“你看,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后来,我机缘巧合得到机会,成为了现在的黎月。”
“也许你看过《棠公馆》,也许没有。但无论如何,演戏都成为了我新的爱好与热情所在。这是我崭新的人生,我总想活得更有意义。我们都没必要揪住过去不放,不是么?”
他沉默不言,好像被冰雪压在肩头,在她面前莫名擡不起头,低垂着头,眼里透出极淡的哀色。
但他仍然在意她的经历,在意她过得好不好。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一个多么坚强又勇敢的人,但也知道,她会怕痛,她讨厌药味,不喜欢去医院。
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几年前,我远远见过你,我不知道……但是……那不像你。”
周言深不敢想,会不会是他判断错误,会不会是他早就千百次错过她,所以她才不要他了,不想认他了。
黎月摇头:“事情比较离奇,但可能是我刚适应这具身体,出现排异现象,被鬼上身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一向不信这些,其实也可以继续不信,就和以前一样当做没见过……”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紧张得不行的人,抓着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手心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才能安心。
周言深的胸膛依然温暖,他抱着她,情不自禁亲她的额头,一下一下的,是他无处安放的不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月月……”
如果他不那么自负呢?如果他在周煜第一次发现黎月时,就去见她呢而不是以为那是周煜小孩子心态作祟,在做一些丢脸找替身的事呢?
“那现在呢?还会排异吗?我们要去找大师开符,或者求神拜佛么?”他一本正经地规划,越说越离谱了,“是不是现在……你都只能在晚上出现,睡觉的时间跟着颠倒了?”
他还记得她以前是个到点就睡美容觉,作息规律的人。
黎月立刻意识到他误会了,哭笑不得。以前是因为上了年纪,不太熬得起夜,她又很注重自己的健康。现在,因为演员这个工作原因,熬大夜是常有的事。别说凌晨三点了,拍戏的时候,通宵都不算难见的事。
也说不上什么苦不苦,不过是工作的一部分。
“对,我现在只能晚上出没,而且还要觅食,必须要吸血,质量越高的男性,效果越好。”
黎月故意逗他。
周言深却很认真地弯腰,将脖颈放到她唇边。
“周言深,你好自恋,你看,你都老了,质量不够高了……”
黎月一只手勾着他,叼了一口他脖颈上滚动的喉结。
周言深轻轻擡手描摹她的眉眼,他当了真,和以前一样的傻:“那让我帮你找,好不好?”
“裴瑾不行,他不大聪明,在裴家待不下去,才进了演艺圈。”
黎月挑眉:“你查我了?”
都知道裴瑾的事了。
周言深帮她把乱了的发拨到耳后:“月月,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鬼上身的那段时间,周煜疯得厉害,裴瑾故意刺激他,一点小手段,只有周煜看不穿,被玩得团团转。”
“那时,我替周煜收拾烂摊子,顺便查了裴瑾。”
他总结到:“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不聪明又太轻浮。”
黎月眯了眯眼,擡着眉梢,那张抗住大荧幕,青春无限的脸,逼近了他。周言深第一反应是怯弱了,其实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未婚妻新的一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她是黎家独女,肩上担子很重,气质沉稳。往前数十几年,未婚妻真正的二十岁,早早接手家族企业,也不会太表露年轻的朝气蓬勃的那一面。
现在的她,却好像将骨子里的张扬更自由地表现了出来,年轻到让他心生自卑。
她捏着周言深的下巴,翻转过身,将顺从的人质抵到墙上。
“低头。”
她凑近,看到紧张到闭上眼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脸颊。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那谁是呢?”
没等到预期中的吻,周言深睁开眼,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t底的深思,他环着她的腰,未婚妻促狭的神情,一如从前。
那些她不想揪住不放的过往,却是他珍藏心底的宝藏,支撑着他度过每一个没有她的日夜。
她喜欢逗他,于是他的古板无趣在她面前也可以成为一种乐趣。周言深一直认为,再不会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黎月,妻子的喜好,是他改变自己的标准。
“没找到之前,前夫的血是不是也可以将就用?”
他依恋地贴了贴她的唇瓣,冷静克制的表面下是汹涌的难以压抑的情绪。
明明还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人,却好像突然离他好远。
她不想再留在过去,言下之意,会不会是连同他这个人老珠黄的旧人一同抛弃。
往日的担心,就又浮现心头,迫在眉睫。
她喜欢年轻的好看的,他却一年一年先她一步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