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糕（1/2）

桃花糕

季青临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一丝光亮透过的世界,漆黑的阴气绕过林立的群山穿过重叠的云雾，在青色与红色完美汇融的道道光辉下，无法用双眸感知的冥界全貌在此刻一一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带你去看万鬼沉灯。”

姜谈冷静的声音在识海上空自然而轻柔地响起。

“好。”

识海表面无波无澜,底部却在悄声翻滚。

下一刻，季青临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殷红的血辉。

明白这道血辉来自姜谈的季青临立即用目光跟随着它的行迹在来往匆忙的鬼魂中一步步穿梭。

高阁不见烛火却仍能透过每处窗柩看见汇聚的明黄色星火，长桥妖鬼众多，不论男女不分老少,墨色的衣袖间总能见它们或端或捧一盏盏火苗愈燃愈烈的油灯。

若将稍显局促的视线慷慨地分向长桥之下一路绵延的长河,那么沿途每隔十米皆能望见形状肖似人间桃花的两三河灯，短暂停留的片刻里，长桥上捧着油灯的妖鬼怀着几近虔诚的期愿握紧油灯顶端贴连的絮穗，不再犹疑地将它投向更为遥远的飘荡水流间。

河道来来往往的妖鬼大多保持着人形，学着几百年前的凡人那套游走在灯火通明的酒楼客栈边嬉笑交谈，当然,沿河摆摊算命的小鬼也不在少数,只是相比于人界,它们并不以金银财宝丝绸布帛作为流通的钱币进行交换。

一般来说,它们用阴气换法器或用阴气解命运，亦或买卖双方自行沟通各取所需，无论形式如何结果如何,这大多都与人界的商摊贩卒往来交易没有本质区别。

“季青临。”

姜谈略显倦意的声音在季青临的识海上空再度响起。

“怎么了？”季青临用神识回答道。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特别想去的地方？”

季青临不禁疑惑道：“冥界么？可我对冥界四周并不熟悉。”

“不是冥界也可以。”

姜谈耐心解释道：“精神域的分布范围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尤其是精神力极高的修士，在不受任何外力阻拦的情况下，精神域横跨四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横跨四界？”

季青临微微愣了愣：“那人间也可以么？”

“当然。”

姜谈轻轻笑了笑：“人间是我用精神域去过最多次的地方,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能去。”

季青临闻言却温声放缓了语气：“要不今夜就先到此为止吧，等日后有机会再用精神域去人间一趟。”

“为什么？”姜谈不解。

与此同时,季青临眼前的世界渐渐黯淡了下来，激烈的交谈声，熙攘的走动声，湍急的流水声统统缓慢而又不容置疑地离开了这片堪称广袤的空间。

当最后一丝光明彻底离开清澈的眼眸，当澄明的天地重新陷入深不可测的黑暗时，季青临突然问了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姜谈姑娘，你知道无相山山顶的神仙树么？”

“神仙树？”

姜谈只疑惑了一瞬。

“当然知道。”

“并且如果方才你愿意的话，恐怕此刻我们都已经闻到了神仙树夜里散发的清香。”

“嗯。”

季青临断开精神域后睁开双眼缓缓点头道。

“那为什么你不想去看看？”

姜谈也断开了精神域。

季青临闻言如同卸力一般仰头倒在地上望向天幕高悬的月亮。

“因为我很害怕。”季青临的声音很低，向下落的尾音总让人觉得过分沉闷。

“害怕？”

姜谈转头将目光落向季青临注视月亮的眼眸里。

“害怕什么？”

弯月轮转的清辉裹挟着明亮的星点一齐倒映在季青临漂亮的眼睛里，山外吹来的清风将季青临的声音带到万米高山的另一头。

“害怕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害怕冬天结束以后再也见不到春天，害怕今天过去之后再也见不到明天，害怕大梦一场，生命只余厌倦，害怕美好消散，此后永历长眠。”

季青临的睫毛眨得很慢，眼里若有若无地闪烁着一点点青白色的光辉，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在简单地观察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黑与白，好与坏。

过了很久，姜谈也躺了下来。

“不觉得很可惜么？”

“或许就算使用精神域你也无法看尽这世上所有的风景。”

“可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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