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2/2）

梅落时无声叹了口气。

许久，明遥再次开口，声音无比消沉：“师尊，我下去，您回神行毯上坐着吧，御剑冷。”

梅落时道：“你坐吧，我不冷。”

可明遥竟直接站起来，足下一点，跃到她身后，在长剑上与她并立。

梅落时拧着秀眉回头，却听他说：“那您就与我一道御剑吧。”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弟子只是单纯心疼师尊而已，不愿看师尊在剑上被风吹着。”

“入夏了，哪里冷？何况以我的修为，也不——”

熟悉的热度与力道又缠上腰间，箍得她话音忽顿。

明遥突然从后面抱住她。

梅落时僵了几秒，方欲挣扎，耳畔就响起他郁郁寡欢的声音：“师尊不是曾说过吗？修道之人，肉身皮相皆为浮云，不必羞耻。”

“这话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因外在乱了道心，而不是你不尊师重道的借口。”梅落时磨着牙根。

“可如若师尊当真道心坚定，绝不动摇，那即便弟子做出这种失敬之举也不会影响您分毫吧？”

明遥与转过头的她对视，眼里满是拧着劲儿的倔强。

梅落时眯起眼，险些被他气笑：“你是在替天道考验我？”

“弟子不敢。”

明遥嘴上说着不敢，匀称有力的手臂却收得越发紧，几乎要让梅落时呼吸困难。

梅落时吸气道：“再不松手，我现在就把你从剑上踹下去。”

明遥犹豫了下。

还是没放开。

“风太大，弟子想给师尊取暖，师尊要是实在不愿，就去神行毯上休息吧。”

梅落时额角一阵突突，低头看看万米高空，终究是忍住了给他踹下去的冲动，屈服道：“好，我回神行毯，你赶紧给我放手。”

腰间的力道这才消失，呼吸顿时通畅不少，她黑着脸返回神行毯，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良久无人说话。

明遥站在剑上，目光仍旧凝在梅落时后背，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至如今境地？

梅落时百思不得其解，在心中慢慢捋着整个过程。

明遥就是夙央，她很确定。

就算她之前是个傻子看不出来，那句撕破表面和平的“梅方寂”也足够让她醒悟。

那是她亲生母亲的名讳。

百年前的事，一个半大小子又从哪知晓。

除非他正是自当年就不喜梅方寂的夙央。

所以，“明遥”动心不是因为她为师不尊，而是他本来就带着念想来到她身边。

梅落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因此开心一些。

可明遥体内没有夙央专擅的牵丝百戏，说明他不是傀儡，他就是夙央本尊。

夙央究竟是怎么……

梅落时悄悄乜斜一眼明遥。

——立刻得到一张灿烂的笑脸。

虽然虚假得很。

她忽然不想开口问了。

夙央一向，最是调皮捣蛋，她若先问，莫名有种让他把戏得逞的不爽感。

等他自己憋不住说出来算了。

许是火气难消，梅落时打破寂静：“你应该多认识一些合适的女孩子。”

明遥眨眨眼，似是困惑不解：“最合适的已经在我眼前了啊。”

“……我是说，年龄，身份，地位，都与你相配的女子。”

明遥笑意淡去，带着不屑：“为何要认识？她们与别人有何不同吗？多生一对手脚还是少长一只眼睛？”

梅落时道：“要是你能有个登对的道侣，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那这份心事大抵要您亲自来了结了。”

明遥毫不避讳地与侧过头的她对上视线，电光滋啦流转间，谁也不肯退步。

梅落时锁起眉，眸光微沉：“世上女子那么多，你何必吊在一人身上？而且还不是什么良配。”

明遥也阴下脸：“如何就不是良配了？我喜欢的，就是最配的。”

“你怎么不看看我比你大了多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梅落时恼怒道。

“这很重要吗？！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

明遥犟种的大声应答在浮云间悠悠荡荡，半晌不散。

两人皆是气红了脸望着对方。

梅落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平复，她颤声问：“你怎么就这么固执……若是有一天，我……”

我不在了，你又当如何？

她咬唇，难得红了眼眶，最后也没把话说全。

明遥看她表情不对，慌张道：“你什么？你怎么了？”

“……”梅落时扭头，忍着没擡手揉眼，任凭流风将泪水吹干，“没怎么。既然我说不动你，那就随你便好了，只要你自己不后悔的话。”

明遥紧盯着她：“自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未后悔过。”

他的嗓音穿透空气传入耳中，梅落时仍旧望向太阳，静默不语。

但她分明听到怦然的心跳声，剧烈到足以屏蔽一切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