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2/2）
“——真是半点认不清身份，一个破村子里爬出来的孤儿，也敢腆着脸觊觎上少阁主了，挺把自己当个东西。”
叶枫避开他的手，乜斜着眼嗤笑。
夙央定住。
那瘦猴一样的叶枫见他停下，得意洋洋地再度开口：
“依我看，你是自以为有点修炼资质就了不得了，可别啊，这天底下有资质的人多的是，但凡大一点的宗门那都遍地乱跑。”
他似是语重心长，眼里的鄙夷轻藐却是快要溢出来：“师兄跟你说啊，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人越多，资质高的天才就越多，所以天才一点也不珍贵，比如你。”
“……”
“那你知道什么最珍贵吗？”叶枫尖细的手指点点夙央，又点点与他并排的何生若等人，轻声道：“资源。”
夙央偏过头，冷眼看他。
“换个说法，就是家世、背景、人脉。没有这些撑着，再天才也是无米之炊。你不过是运气好，被少阁主给捡进来了，不然你算个屁。”
叶枫不偏不倚地跟他对上视线，咧开嘴，舌尖扫过上排坚白的牙，“你倒是个聪明的，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仗着小时候跟少阁主那点微薄的交情，一路光辉到现在，厉害，厉害。”
夙央寒声道：“你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配、不、上、少、阁、主。”叶枫没了笑，“多大小的人了，别跟我说你还不懂，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杂碎，泥腿子，尽早离少阁主远点！”
话音甫落，夙央骤然面色一厉，正想擡手给他一掌时却又想起望梅阁严禁同门斗殴的规定，于是右手堪堪停住，手背青筋浮凸。
——起码先等对方动手，不然理亏挨板子的就是他了。
何生若觑到他这细微的举动，不屑道：“哟，还不服气呢。”
“你被这么骂能服气？”夙央不落下风地回怼。
“你真是……”何生若额角突突，怒极反笑，“你果然还是想缠着少阁主是吧？”
“我跟师姐正常相处，怎么就成缠着了？”
“呵，你说这话谁信啊？光是乘令听了就得第一个拿刀来找你。”
“乘令？”夙央眼神郁沉，“切”了一声，道：“他有什么资格找我？”
不料他这句一出口，对面三人却是面面相觑，忽而诡异地笑起来。何生若走到他跟前，不顾他嫌恶闪避甚是哥俩好地勾上肩膀，道：“师弟，你和你师姐相处这么好，你师姐没告诉你她跟乘令的关系？”
夙央一愣，“什么关系？”
何生若侧眸看了叶枫及付平之一眼，咂咂嘴，“乘令他啊，以后可能会跟你师姐结成道侣，顺道再生个孩子呢。”
——
那场斗殴，最后到底还是由夙央率先动了手。
兴许是他当时表情太过凶戾，斗殴的起因又不便公之于众，那三人被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低着脑袋跟梅方寂说是他们主动挑的事。
夙央在刑律殿外听了他们受罚的全部过程，一声哀嚎也没落下。
然而即便如此，也消磨不掉心中阴暗彻骨的恨意。
他无法想象梅落时被他人拥在怀里，极尽亲昵之事，也无法想象她与别人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从此将他排斥在外。
那种场景，哪怕只是在脑中浮现一瞬，都足以让他感受到心脏撕裂般的怆痛，令他惶恐而迷茫，像是再也找不到前路。
他想，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憎恶起乘令，也认清了自己对梅落时的情意和欲望。
他想拥有梅落时。
或者再过分一点，他想占有她，不管她愿意与否，不管她会不会因此怨恨于他。
夙央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爱，但这无所谓，他只知道，梅落时与他生命紧密相连，若是没有她、失去她，那他诞生的意义也将不复存在。
他是梅落时道心明悟一刻所开的花，结的果，他在见到梅落时的第一眼就很清楚——梅落即使排斥任何人，都绝对不会排斥他。
他本身就是因梅落时而生，是她割不掉的一部分。
——夙央抱着梅落时清香纤瘦的t身躯，感受着她体内蓬勃且规律的心跳，如同宣誓领地般将手越收越紧。
梅落时被他箍得有些喘不上气，吃力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可以了……轻点。”
夙央闷闷道：“不要。”
轻点她就走了。
“那帮人究竟还说什么了，让你这么难过？”梅落时忍不住问道。
夙央沉默片刻，仰头问：“师姐，你以后会跟……别人成亲生子吗？”
“啊？”
梅落时一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浑话呢？被打伤脑子了？谁告诉你我要成亲生子？”
“他们说，你跟乘令以后可能会结成道侣，然后生个孩子，就像阁主和强风长老那样。”
“……”梅落时一瞬间脸色五彩缤纷。
她加了把劲将夙央推开些距离，磨着牙道：“乘令是我堂弟，我跟谁结亲也不可能跟他……不对，我为什么要结亲？”
她忽然发现了盲点，“我母亲会跟强风长老结合是因为那时没有她看得上的继承人，并且她更信赖自己的血脉和力量，这才选择诞下后代，我又没有这个打算！”
夙央听了她这番解释仍是放不下心，犹疑道：“真的吗？”
“我拿这个骗你干嘛？光是修习无情道就够我耗一辈子的，再多个后代，我还要不要做别的了？”
被人拿这种事传瞎话的梅落时不免恼怒，她一把推开夙央，利索地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忙了，再过不久就要启程去秘境，你好生休息。”
“师姐！”夙央急忙喊道。
梅落时顿足，回首道：“又怎么了？”
夙央被她冷漠的神情刺得一缩，小声问她：“师姐，这次去秘境，你可以也一起来吗？”
“我有含霜，不需要去秘境，而且带队弟子已经确认好是乘令。”梅落时道。
夙央看起来极为失落，蔫蔫的：“他带队，我不会回不来吧……”
“……”梅落时嘴角没绷住，略微扬起一个浅笑，“想什么呢，他就算再讨厌你，也不会公私不分地让你死在秘境。”
“难说。”
夙央撇了撇嘴。
梅落时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他房间。
*
几乎所有修为足够的高阶弟子都会得到去器宗秘境寻武的机会，若是日后再进步，也可以申请第二次、第三次，不过之后再去便是以带队弟子的身份前往。
当然，这么多年来难免有不自量力的人死在那里，包括带队弟子。
今年被指派带队的是乘令。
梅方寂认为他该去秘境换一把刀了。
然而出行前夕，梅落时却站在长老殿二楼的任务派发室对长极说，这一趟她也想随行。
长极疑惑道：“少阁主，您已有含霜傍身，而且也带过一次队伍，为何还要去秘境？”
梅落时眼神飘忽：“我不是去寻武。最近接受的任务对我来说不是很有挑战性，我想再去秘境里历练一下，看看自己能走到哪。”
这个理由勉强有点说服力，但长极仍是犹豫：“您想历练的话，我这边有一些维护边境的任务，倒不用您跑那么远去器宗……”他在桌子
“这次夙央不是也会去吗？”梅落时立刻出声打断他的举动，“夙央什么脾气您也清楚，总得有个管得住他的人在旁边看着，不然一旦跟别人起了冲突，乘令可拉不动他。而且他们两个关系很差，要是在外面闹起来，好让别人看了望梅阁的笑话。”
整个望梅阁就数长极最在意这点脸面，于是她专往丢人的地方说。
果不其然，长极肃了面容，似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多时，他妥协道：“您说得在理，既然如此，那您也一起跟着去吧，我把名单重新上交一份。”
梅落时心下一松，道：“那就麻烦长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