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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第6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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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第67章

沈岭不对劲。

这是今晚虞欢见到沈岭以后,一直都有的念头。

她悄悄擡眸,从镜子里打量沈岭。

其实客观说来,沈岭除了神色比平时暗一点儿,嘴角比平时向下点儿,表情稍稍冷了一点儿以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就是感觉得到,他在不开心。

而且,是在她表现出对边廷的到来格外的欣喜之后。

想到这里,她干脆光明正大的擡头,看镜子里照出的人。

她一动,沈岭梳头的动作也跟着顿住,身后的人略显惊慌,忙不叠问,“是我手重了吗?我再轻点儿。”

脸上多出其他表情以后,人明显生动了不少,她干脆微微向前倾身,以手支颌,歪着头继续从镜子里往外看。

一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滑向一侧,长发低垂着,有些许坠感,她自镜中捕捉到沈岭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你什么时候和他有的过节?”

以她的了解,沈岭轻易不会与人产生过节,哪怕他日后身居高位,手握重兵的时候,在朝中也是朋友比敌人多;

至于军中,他也依然能和麾下将士打成一片,不少人更是冲着沈岭这个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就更让她心生不解。

沈岭很快垂下眸子,手拢起一绺她垂落在身侧的头发,接着替她梳理起来。

心里在叹气,口中却说,“我能与他有什么过节,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难不成他要告诉她,因为自己在吃味儿?

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因而也不必再专门提示。

虞欢摇摇头,“不对,今天可是发生过什么事?”

她跟着猜测,“还是营中出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沈岭尽量让自己笑得毫无心事,“嗐,真没什么。就是……”

他拿另一桩能搬上台面的事儿掩饰,“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真有个担忧。”

他正色道,“如今我们跟着虞业干,也算是投奔在燕军这边了,可仔细想想,我们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虞业随时可能反悔,把我们也像其它那些义军一样给摆平了。”

沈岭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并不知道虞欢和虞业之间的交易,这些天他也一直在思考出路,此时话匣子一打开,干脆就把话说开,“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虞业和陈一羽一样,最终都会对我们下手!”

“……陈一羽手下人少,我们能够顺利逃脱,而虞业手握五万禁军,捏我们就像捏一只蚂蚁,”沈岭当真忧心忡忡起来,“所以我想,一旦有苗头,你就先走,我掩护你。”

这些话他大概已经在心里反复琢磨了无数个来回,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顺理成章,“我想过了,将来要是我没能和你汇合,大概率是战死了,你千万别回头来找我,直接去洛阳。洛阳再怎么说都是都城,不会有人敢在天子脚下乱来,你的族人也不敢在京城买凶,对你不利。兰执他们如果能活着找到你,就让他们给你当护卫,保你平安,听你驱使;……如果他们没找到你,我听说京城佛寺的方丈比别处的都更心善些,佛寺都有自己名下的田产,就是官府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寺中住几个女居士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到时候你先安顿下,再给自己重新物色些护卫,他们要是能一举帮你夺回家产更好,要是不能,先平平安安把日子过下去也行。”

虞欢默默听着,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原来……他连以后可能面对的境遇都想到了,也替她想了应对的可能。

虽然都是最坏的打算,但也看得出来,他始终是在替她想后路的。

这不禁让她想起前世的最后,沈岭最后一次出征前,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打算。

镜子里映着烛火的光,灯芯有些长了,顶端弯卷下去,一朵灯花爆开,烛火跟着一晃,映在墙上的影子倏地拉长——

她是不是一直没有回想过,前世,沈岭是如何离开的?

……是初夏时节,洛阳的牡丹开了一波又一波,将军府里种的是刚移栽不久的,府中花匠兢兢业业侍弄了两三个月,终于看到这些花含苞,喜的花匠立即前来相告。

沈岭那时候接了旨意,即将领兵出征,那几日正是最忙的时候,每晚回府,总是过了子夜。

她每晚都等,沈岭心疼她,总是让她先歇下,她却觉得自己白日里没什么事,等一等无妨,慢慢就成了习惯。

听说移栽的那些花都开了,沈岭顾不上先休息,提着盏灯来就问她想不想夜游看花。

她那时候失笑一声,说,“若开的是昙花也便罢了,牡丹隔了夜又不会败掉。”

“那不一样,”沈岭煞有介事地同她讲,“灯下看到的花,和白日里的不一样,夜晚有花神,你去看了,就能接到花神的祝福,白天人多眼杂的,花神就算想出来,也都被吓跑了。”

后来拗不过,到底还是和他一起趁夜出去了。

将军府里专门开了花圃,里面种了各种花卉,每个时节都有不同的花开放,每次去看都不会觉得单调。

那晚月色还算不错,他们两个偷偷溜到花圃边,一朵一朵仔细拿灯照着看,不知不觉就过去小半个时辰。

想着沈岭明日还要早早起身去军营,两人便匆匆回了房,回去的路上,沈岭还在感慨,“我如今也是和殿下一起赏过花的人了,不过今年怕是只能和殿下赏这一次,等我出征再回来,估计连元日都赶不上。”

战事不定,归期也不定,但虞欢还是忍不住问,“这次要去哪里?怎会这么久?”

沈岭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替她梳理长发,隔着镜子看她映在镜中的神情,语气尽量轻快,仿佛出征就像出门吃个饭一样简单。

“去稷城,”他笑起来,“这一仗要是胜了,就能一直攻进长安,接父皇回来。”

听上去不是什么难事,可一旦和长安、父皇联系在一起,她就知道,此行必是格外凶险。

加之虞晃这次算是破釜沉舟,他不顾朝中阻拦,执意拨出十万禁军,由沈岭挂帅,命他无论如何也要攻下稷城。

但这时候的“东燕”,已经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事里变得千疮百孔,庄稼歉收,旱涝灾频发,即使能勉强凑出十万人马,后续的粮草辎重却并不能凭空变出。

“西燕”那边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两边都像明明筋疲力尽却仍奋力扑咬对方的猛兽,谁也不会罢手。

“其他都好说,坚持坚持,也能挺过去,只是……”沈岭终于还是忍不住叹出一口气,“粮草辎重不足,冬天就难办了,军中将士怕不是要饿肚子,挨冻。”

“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话题转的速度飞快,虞欢还没有从上个话题的担忧中出来,又听到这话,下意识擡起头,自镜中和他的视线对上。

“什么事?”

“殿下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吧?”

起先,虞欢还有些怔怔的。

新皇登基,她这个琅琊公主也变成了琅琊长公主,食邑虽没增,却也没少,琅琊那片封地是大燕的富庶之地,战火烧不到那边,百姓生活还算富足,但只有一样,封地长史只认公主。

这也是虞晃占据洛阳以后仍然宽待她的原因。

所以不管怎样,她的日子不会过不下去,自然也不缺府中照料日常起居的仆婢。

她跟着反应过来,沈岭想说的不是这个,那就还是和这次出征有关。

他或许会……有去无回!

刚想到这里,神色就变了。

“殿下放心,”沈岭大概看出了什么,说完那句话,再次替她拢了拢一头青丝,伸手从桌上摸到一把梳齿更密一些的梳子,继续替她梳理,“也不一定真会到那种地步,粮草短缺也有短缺的打法,只不过会辛苦一些。”

“你之前去打仗,粮草也短缺过。”她想起前几次,有一回听说后方粮道断了,背粮的民夫被堵在半路,原定十五日的日期被拉长到了两个月,民夫吃光了自己的干粮,没办法,只能继续吃要送往前方的军粮,最后到粮草运到前线,原本够军中将士吃一个月的口粮,变成了只能堪堪维持七天。

沈岭回京以后倒是没怎么提这件事,其中细节,她还是因为参加宫宴,听其他女眷说起的。

但是今晚不一样,沈岭似乎知道这次出征会面临什么,虽然他嘴上不说,动作里微微的迟滞还是出卖了他。

“殿下,你还没有答应我。”忽听沈岭说。

虞欢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慢慢点点头,“我会的。”

“长安的温长亦是个难缠的,”沈岭忽然开始和她说起自己的对手,“西燕”的实际掌权者,镇国侯温长亦,“每次和他交手,虽说有输有赢,但都是输的惨,赢也赢不到什么便宜。稷城是军事要地,我们知道,温长亦更知道,所以这次,他一定也会亲临稷城,等着我去打他。”

“要是……”

沈岭顿了一下,“颍川王、浔阳王皆视殿下如亲妹,陛下也会多加照拂殿下,其余人肯定更不会对殿下不尊重。我往家中留三百亲兵,殿下别舍不得用,虽说京里不能随意动手,但去哪儿充充场面,他们可不比颍川王的禁军差!真碰上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殿下,他们保证把那不长眼的打的谁都不认识——”

“……殿下是明珠,就算将来没有我,殿下也会被好好珍视的。”

“沈岭,”她最后打算了他的话,“你是去打仗,不是托孤。”

她回身抽走沈岭手里的梳子,把人往帐里推,“明日大军就要启程,你再不睡,干脆就别睡了,连夜去营地守着吧!”

沈岭顺从的被她推进帐内,仰面陷进铺好的被褥里,偏偏手还向前探着,要伸不伸的去勾她的手。

“哈……殿下教训得是,只不过……明日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多记住一些殿下的样子……”

这场战事果然如沈岭预想的那般,前期还算可以,但后来粮草短缺供应不上的问题开始暴露。

打到秋天的时候,“西燕”军节节败退,沈岭拿下几座城池,靠着当地农田里收割的庄稼,补充了部分粮草。

而后温长亦亲自领兵,与沈岭开启了拉锯战。

两边打得有来有往,到深冬时节,沈岭终于快要推进到稷城。

前线军报雪片似的飞进洛阳,她借着进宫陪伴皇后的由头,屡次从皇后和虞娑罗这里探听消息,可惜虞娑罗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他能看到的东西,和虞欢直接听其它女眷说起的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有一日,她在进宫途中,被人拦在距离内廷不远的东春生门外。

虞景隔着车帘,低声告诉她,“沈岭所率大军被逼停在马陵谷,军中饮水出了问题,好几个营的士兵都染上疫病,军报也已有段时间没送回来,殿下请做好准备。”

她不顾礼数,猛地掀起车帘,外面的虞景没料到她会如此,愕然片刻,却也没躲。

京中飘起雪花,北风把雪花吹在她的眉间,化成一点晶亮亮的水色,她直直看着虞景,问,“既然知道前线军中有人染上疫病,朝中就没有对策吗?”

“疫病非同小可,殿下,这不是商议出对策,疫病就能除了的。”意思就是,朝中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她不解,人是虞晃执意要派的,进展也一直还算顺利,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虞晃就能冷眼看着他们自生自灭?

虞景似乎顾虑着什么,只说,“沈将军足智多谋,勇武有加,殿下不必担心。”

虞欢冷笑一声,他上一刻让她做好准备,下一刻又告诉她不用担心,眼下还将她拦在内廷之外,再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我不想为难殿下,”果然听见虞景说,“前线战事自有定论,沈将军也自会吉人天相,外面消息纷杂,恐惹殿下忧心,还请殿下就此掉头回府。”

虞欢自此被软禁在府中,经过多方打探,她才知道,因为沈岭的赫赫战功,虞晃早就开始猜忌他。

只是朝中局势一直不稳,除了一直和西边对战,南边也不太平,梁国一直伺机向北举兵,虞晃大部分时间也都亲赴南境,震慑梁军。

虞晃猜忌沈岭,又要倚仗他,这场突发的疫病倒好像给了虞晃一个绝好的机会。

如果疫病蔓延,其他人束手无策,刚好可以说是造化弄人;沈岭如果能绝地反击,把疫病也蔓延到西燕军中,也算立功。

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还需看天意。

她急的病了一场。

病中听闻虞晃不在京中,朝中之事又交给了虞景,她便做出一个决定。

她知道靖陵有一支守陵军,全部是骑兵,共五千人,军中主帅是宫中旧人,曾在她父皇身边做总管太监。后来这位总管太监接下密令,表面上因不得君心被放逐,实则暗中接手这支骑兵,蛰伏靖陵,以备不时之需。

能调动这支骑兵的,只有一枚特制鱼符。

如今这枚鱼符,刚好在她手中。

她冒险出府,见到虞景,将鱼符交给他,托他送去靖陵。

既然虞晃不肯增兵,那么调动这支不在军中名册里的守陵军,是当前最合适的法子。

骑兵行军速度快,靖陵又近马陵谷,其中还有军医,足以帮助沈岭解决困境。

只要他们能尽快赶去马陵谷。

但是虞景犹豫了。

他不敢忤逆兄长,哪怕是趁兄长不在的时候,指挥一支明面上根本不存在的兵马。

最终,沈岭所率大军因有大半染上疫病,死伤过半,后续又迟迟等不来援军,被温长亦率军围困马陵谷。

沈岭带人突围无望,身中数箭,战死在马陵谷中,所率部将无一生还。

消息传回洛阳,满朝哗然。

经此一战,洛阳元气大伤,长安也因为将士大多染上疫病折损严重,两边俱是派兵驻守边界,暂时休战。

虞景来将军府吊唁那天,朔风凛凛,满堂戚戚。

见到虞欢,先对她道一声节哀,然后说,“我派人去了靖陵,里面只有几百老弱守陵卫士,听他们说,沈将军……的消息传回来后,他们的主帅就带领陵中精锐,秘密渡河,投去了长安,如今大概已经在温长亦麾下了。”

虞欢擡眼看他,她因为连着熬了太久,两眼干涩,心中伤心,却流不出泪来。

她也不想再流泪。

堂内只留了他们两个,虞景带来的护卫早在他进来之前就被留在外面等候。

堂内烟雾缭绕,虞景面上满是愧意,嗫嚅良久,又道了一声,“殿下节哀。”

“他本来应该没事的,”虞欢语气平静,“十万忠魂,血洒异乡,他们本来应该有救的。”

她迈近一步,和虞景只隔着半臂距离,“你该亲赴黄泉,亲口向他们赔罪——”

话音落,她拔出匕首,刺进虞景胸膛。

匕首只进了半寸,血从里面洇出来,但是另有一蓬血色冲到虞景身前。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虞景瞬间瞪大的双眼,说不出是惊是惧,“殿下!……来人!叫御医来!”

……

烛光摇曳,映在墙上的人影倏地拉长,又恢复原状。

沈岭的声音起先很远,好像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她听不真切。

后来镜子里的人影也变得模糊了,和烛光模糊在一起,有朦胧的光,和朦胧的影子。

“……啊不不不不不是,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就是想到一种可能,一个最坏最坏的打算,我也不是说以后真的就是那么发展,我不是那个意思……阿琅你、你……你别哭啊——”

沈岭不这么说倒是还好,他一这么说,虞欢本来没觉得掉出几颗眼泪,此刻就像急雨,眼泪彻底模糊了视线,她转过身,顺势搂住沈岭的腰。

现在的沈岭,还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没被虞晃猜忌,没去稷城。

她也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像个物件儿似的摆在洛阳城里,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只是那些前世一直来不及宣泄的情绪此刻压也压不住,悲伤痛楚如排山倒海,心里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是酸又是疼,她像被巨大的悲伤吸住了一样,只有紧紧搂住身前这个人,才能从中脱身。

沈岭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他只敢轻轻拍着她的背,闻声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

哄的他自己鼻子都有些酸,眼眶也有些热。

哄的他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巴掌——让你嘴快!让你嘴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有这么吓唬人的吗!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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