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第90章（2/2）

有宫人闻声开门，接着鱼贯而入。

先是两人擡着浴桶，放到屏风里侧，而后是一队人提着热水，一桶接着一桶倒进去，再撒进花瓣，搁上清露，澡豆，重新换一炉香，摆在一侧的矮几上。

虞欢冷眼看着，一直看到那些宫人依次行礼退出去，也不见虞晃起身离开。

“夜深了，殿下歇了吧。”

说话时，虞晃依然稳稳当当坐在桌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不出去？”

“我歇在这里，不必出去。”

什么叫……他歇在这里？

这时候回想之前进来时，屋内明显是用过香的，若非她离开这里已近一年，她几乎会以为这屋子从来没空置过。

但是现在听虞晃这意思，他竟是一直住在她的凤阳阁里？

“殿下这里真是宝地，冬暖夏凉，院中景致四季如新，哪怕只是在这里闲坐一天，也觉得大有意趣。”

虞欢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寒意，她站起身，尽可能离他远些，“你既然喜欢这里，那就住下，宫中空殿极多，劳烦你让人再收拾一处出来给我。”

“何必如此麻烦，”虞晃也起身，逼近她，“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殿下要听话。”

屋内空间有限，虞欢自知退无可退，干脆站定。

袖中一支簪子滑出，尾端锋利，可以轻而易举刺破皮肉，她盯住虞晃，思索可能出手的时机。

“殿下在怕什么？”但是虞晃没有再向前。

他在她身前两步的地方站定，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向她掩在宽大衣袖下紧握簪子的手。

当初他遭过她的暗算，难免会对她多加提防。

不过他也没有戳穿她，留下一句“殿下慢用”，终于出去了。

但从门上映出的影子来看，虞晃并没有走，他只是站在门口，当真像是在等她沐浴完毕。

虞欢在屋内各处都查看了一番，里间寝室除了一张床帐之外，还搁着一张小榻，是从前放在窗下她用来临窗焚香读书的，此时这张小榻上规规整整铺着被褥，虞晃似是一直睡在这张小榻上，并没有碰过她的床帐。

但这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他和她共处一室。

寝室里面的窗外一片昏暗，似乎只有月色透进来。

窗外影影绰绰映上些树影，她知道这里的窗子打开就能看到凤阳阁的后院，院中种着一片梧桐。

在后面就是宫中人工开凿的荷塘，另有一段同样是人工开挖的河道，连通太液池。

从前每到夏天，她都会坐着小舟在这些连通的水面上泛舟游玩。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处地方没法派兵守卫，有可以脱身的余地。

想到这里，她推开此处紧闭的窗扇。

“夫人有何吩咐。”

又是这句话。

形同鬼魅，如影随形。

没有灯火，只有月光照着的后院梧桐树间，也值守着一群禁卫。

看到她推开窗子，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又回身示意后面的人，让他去前面禀报。

“回来，”虞欢叫住那正要绕到前面去的禁卫，手搭在窗子上，看着那人，“没什么吩咐，看诸位值守在这里，真是辛苦。”

话里有挖苦的意思。

那禁卫首领只当听不出来，恭敬的行过一礼，伸手替她关好窗子。

虞欢再次看着一扇窗子在自己眼前关上。

也不算意外，虞晃若是没在这里也安排上人，那才是意外。

左右是出不去，她再次回到屏风后面，试了试水温。

夏日天热，水不会凉的太快，这时候仍有些烫手，一应物品都是她惯常用的，等全部收拾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以后。

虞晃留出的时间刚刚好，在她坐到镜子前梳头的时候，门声响起，虞晃从外面进来。

他在偏殿也收拾妥当，进门时能闻到一丝水汽。

她从镜子里看去一眼，径直开口，“明日我要去看皇后。”

虞晃欣然点头，“也好，本来的理由里面也有一条皇后召见宣威将军夫人的话，你去看看她也好。”

“凤阳阁的人太多了，让他们撤下去。”

这次虞晃改为摇头，“殿下死心吧，我既然能留殿下在这里，就没想过放殿下走。”

“那宫人呢？”虞欢放下梳子，转身看向他，“禁卫撤不下去，宫人总可以吧？”

“他们要服侍殿下起居，殿下若是对他们不满意，我就杀了这一批，另换些听话的来。”

虞欢皱了眉头，“何必造杀孽。”

“殿下不懂，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自作主张，带些不该带的人进来，放些不该放的人离开。”虞晃走过来，拿走梳子，伸手挑起她的一绺长发，打算替她梳理。

虞欢夺回梳子，将头发全部拢到另一侧，“虞晃，你别太放肆。”

虞晃不置可否，手在半空停留片刻，随意放下，又似乎对她的妆奁起了兴趣，指尖在各式发簪上略过，最后停留在一支簪尾格外锋利的金簪上。

他拿起金簪，指腹在尾端轻轻试探一下，轻笑一声，不知是赞还是什么，“殿下巧思。”

虞欢没说话。

透过镜子，她看到虞晃捏着金簪两端，往中间掰了一下。

“倒是坚硬，是个隐藏很好的利器，”虞晃最后做出评价，“这里面掺了东西吧，若是纯金，怕是也扎不动人。”

然后这支金簪彻底被他收走，被他插在自己刚拆了发冠的发髻上，“就当是殿下赏给臣的吧。”

虞欢失了随身利器，然而这种时候，她尚处弱势，就算想拿回来，也不能硬夺，只能无奈看着已经在他头上的金簪。

虞晃此人，哪怕当时没有得到想要的，也一定会在后面补回来。

巧了，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