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1/2)
离别
日子一天天过,最初那几天,南肆依旧是“感知缺失”的状态,除了睡觉就是发呆,很少时候会去注意身边来去或停留的人,吃饭喝水也是你坚持递到他手里,等上好一会才会勉强动一下,这时候你会明显看到他眉眼间的倦意,即便他才刚醒过来不久。
温倦迟每天除了去警局的时间,就是在病房里陪南肆。他从前话不多,现在轮到他说,开始还不知道扯些什么,便一遍遍喊“阿肆”,或许有几次南肆是真切地听见了吧,那个时候他的目光会从窗外收回,短暂地扫过一旁的温倦迟。
后来他就学会扯一些鸡皮蒜毛的事了,像是经过医院花园时碰见了和久久长得很像的猫,园里夏天的花开了,旁边公园也有滑滑梯秋千和偷跑出去的小孩……
几天后,因为温成那边找的不知什么人情,警局那的流程很快走完。官司自是温成来打,狗咬狗最合适不过,这也是交易的一环。而同天,周主任给南肆开了一些精神类药物,同时安排了心理治疗,不过是在三天后。那药有两三种,其中一种和南肆书包里那瓶一样,书包就躺在小沙发上,药被意识尚存的南肆妥贴地藏了起来,没人知道。
上庭前的准备在有条不紊且快速地继续,半只脚踏入成年的叶文在警局发疯,但被看管扯着嗓子让安静,再之外便没人理。因着交易,温倦迟暂时清闲下来,一天在病房陪南肆,南菀看了一边想这“女婿”真不错,一边又心疼起两个孩子来。她某次站在门外看,冥冥中有种之后会很长一算时间见不到这副画面的感觉。
治疗方案出了,南肆也有人陪着,每晚她“女婿”都会说一下事情的进展,看上去一切还算顺利,南菀自觉不能在颓废,往后日子还长,便拾掇拾掇精神,开始了上一休一。于是病房里算是彻底只剩下南肆和温倦迟,偶尔周主任会来瞅瞅情况,看是否需要调整用药之类的。
药是每天温倦迟去拿,南肆其他的事不想动,在吃药上却没怎么拖拉,有次温倦迟先给药再拿水,一转头就见南肆面不改色地把药吃了,那药他闻过,很苦,可南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于是那之后他都是一手递药一手递水,随身还备着糖。
药效是在一天后才看出些作用来的。这天温倦迟仍是在病房呆了一天,南肆窝在沙发的时候,他就坐在边上,时不时从记忆里搜刮些事来讲。他之前总是看着南肆,后来偶尔会顺着南肆看的方向望窗外,这天等天上大片云飘过,他侧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南肆的眼睛。
“怎么了……”他下意识问。
南肆竟是接话了:“在……想什么。”
这话问的突然,又没有由来,温倦迟望着南肆的眼睛,琥珀色上依旧蒙着层雾,不过比起前几日,似是淡了些。明亮的天光落进去,仍是一片朦胧的璀璨,他忍不住凑近,低声道:“在想……你在看什么。”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从两人面前拂过,发梢同气息纠缠在一起。南肆没有动,也不说话。风扰得他轻眯眼,倦怠之意浮上眉梢,温倦迟瞧见心里便作了罢,刚想让人去睡会,南肆突然又开口了。
他神情里带着些迷茫,因为很长时间没说话,声音暗哑:“不知道。”
“……那就不想了。”
温倦迟轻撩开南肆眼前遮挡的碎发,本来打算这样就收手的,可心一动,指尖蹭过南肆眼尾,抚上了冰冷的侧脸。他手一颤,再次凑近问,“抱一下好吗?”
南肆看着他,没说好不好,但也不曾阻拦。
这是近半个月来两人第一次对话,也是第一次拥抱。
那之后南肆又闷了回去,只偶尔蹦出很简短的一两个字,回复定也是没有的。南菀有次听到,直接欣喜若狂,休了几天假逮南肆说话的时候,结果还没听见声,先等来人不见了。
温倦迟买饭去了,南菀一时懵在原地,到是周主任拿着板子来查房刚巧瞧见这一幕,他抚了抚眼镜,到没有多意外,话语里带着安抚病人家属的意思:“哟,又跑啦?”
南肆跑了。小时候就这么一片地都跑得人找不到,现在大了,又没带手机,更是不知道上哪找。
南菀懵了会回过神,惊讶与慌张被一股忧伤取代,她坐在南肆平常发呆的位置,神色忧愁地望着门口,只是一时半会并不会有人推门进来。温倦迟得了消息便直接去找南肆了,他跟南菀保证会把人带回来,南菀头一点,不知怎地模模糊糊想到很早那会小南肆住院,有几次往外跑也是个小男孩给送回来的。只是年岁已久,她着实是记不清了。
窗户外,是个阴天。这座城入夏总是阴晴不定、惊天动地,早上你两只眼睛都看见太阳从东边升起,等什么时候再擡头,说不定就只剩灰蒙蒙的天,等空气潮湿起来,大雨便不远了。
街边是灰色调的,人声仿佛被蒙了层布,风吹着路边沟里的易拉罐“咕噜咕噜”往前滚,没有落叶,白色塑料袋低空飘过。温倦迟刚进店,扫了眼菜单便出来了,一阵风恰好从门口拂过,凉的,像是要带走那一点余温。他往路两边看了看,接着朝右边去了。
右边再往前一段,是和医院毗邻的公园。公园不大,同之前两人约着见面那个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于是温倦迟走到公园门口,便看见远处滑滑梯上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提着的气松了些,脚下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几个眨眼便到了近前。
南肆手臂挂在栏杆上,头微垂着,视线落在滑梯前的小片空地。他隐约觉得那缺了个东西,却想不出来是什么。
滑梯并不高,温倦迟站在南肆面前,手轻轻一擡便能握住他的手,头微微一扬便能对上他的眼睛。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手心的温度冰凉,他望着那仿佛在沉睡的眸子,温声道:“怎么想着来这了?”
南肆看来还不是很想说话——这是两三天下来南菀的观察结果,放在温倦迟这吧,也不能说它错了。
南肆确实不想说话,因为需要思考,可他脑袋这段时间不是混沌就是混乱,除了努努力收拾残局外已经顾不得其它。不过这些也都是无意识的,他并不清楚有人在等他说话或是回答,表现出来的便是一直沉默地发呆,但温倦迟又不同,他是在无意识里也占着地的,有些话不需要思考,嘴巴一张便说了。
此刻就是。南肆人像是静止着,只有那苍白的唇微张,轻声吐出两个字,“看看。”
此情此景,若是南菀在,欣喜若狂大抵是形容不了她的心情了。而温倦迟性子内敛且冷,别人厉害的一分钟上百个表情轮着变,他是一天下来能笑个一两次都实属难得,还是遇上南肆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但这段时间下来基本也给打回原形了。
像是从最深的内里朝外结了霜,温倦迟闻声笑了下,表现出来却只是很轻地扯了扯嘴角,他自己看不到,到尽数落进南肆眼底。
“看什么?”
温倦迟缓了缓呼吸问,大概是睡眠不好容易神经衰弱,一呼一吸多了都觉得牵着心脏直抽,但这些类似痛的感觉更是浮不出表面了,他神色平静而温柔,也不管风吹乱头发,仿佛目之所及便是整个世界,而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天光有些暗的午后,他们一站一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次南肆没有很快地给出反应。眼底还映着那个稍纵即逝的笑,南肆第不知几次在温倦迟面前露出疑惑的神情来,没被捏着的那只手指尖蜷了蜷,微微擡起又落下,似是那一瞬间想做什么,又突然不知怎么止住了。
温倦迟注视着他,有些好笑又无奈,哄道,“想不——”
世界或许真的就只有这么一小块,不远处草木荡着连成片,风声漫天里是四下寂静。
南肆指尖抵着温倦迟一边唇角,往上扒拉住,冰霜在相触的温度里融化,笑意流光般照着残雪。
当事人南肆面色无波无澜,语气缓慢道:“看……约定。”
天一路沉下去,温倦迟牵着南肆往回走,这期间南肆坚定地用一个“不”字表示了他的态度,但架不住他脸色比那乌黑的天还差,温倦迟哄了会,察觉人已经在抖时便二话不说拉着走了。
这天之后,南肆接受了医院的心理咨询,过程并不顺利,任那医生好说歹说,十八般武艺使了一半,南肆是一个字也不往外蹦,兀自盯着桌上的绿植,一盯就是一个多小时。
相比而言,打官司的事到是稳步进行,叶文家除了老太太就是疯子妈,要上法庭只能请法律援助,和温成弄来的律师自是差上一大截。不过他怎么也算个未成年,个中手续还是复杂一些,到最后即便能判,和温倦迟心里想的终究存着落差。
官司的进展是由肖昀来告诉南宛的。心理疏导治疗这一步并不顺利,病人非暴力不合作,当然也不可能暴力,南宛蹲了几天他说话,之后几天则是自己开始叭叭,从南肆小时候上房揭瓦开始说,各种糗事都倒了一遍,也不顾在“女婿”面前给南肆留点面子。
不过虽然损了点,效果还是有的。两天后,南肆看着窗外,似是忍无可忍道,“别说了。”
时间一晃,暑假过去了快一个月。期间林丘和唐明夜在群里闹腾,但始终没两位哥的动静,后来甚至悄咪咪去了南肆家,却见院子里养的花都快枯死了。至此,两位终于发现不对劲,但也两眼一抹黑,根本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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