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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泥销骨·入v三合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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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耐烦极了,可在远处的晏渠山看来,却不是这样——

他离萧麒实在是太远了,从筵席开始到结束,萧麒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人。筵席结束后,萧麒在最前方,可晏渠山在最暗处的角落里。他挣扎着向前,却始终无法回到萧麒身边。

他与萧麒隔着一整个大殿,又像隔着一道极长的银河。

哪怕是现在……萧麒的身边围着那么多人,他晏渠山甚至无法看清楚萧麒的脸。那都是些素来自恃清高的名门公子,可此时此刻,他们围在萧麒身边,像是一条条留着涎水的狗,丑态毕露。

——可他晏渠山与萧麒明明两情相悦,却连当一条在麒儿身边的狗的资格都没有了。

何其可悲呢?

“晏哥哥也在?”一道煞风景的、故作柔弱的声线响起。晏渠山转过身,“四殿下。”

萧玥感慨:“我还以为晏哥哥先回承恩殿了呢,毕竟……”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不远处被众人围拥的萧麒。

晏渠山未置一词。

萧玥掩唇,看向离萧麒最近的薛恭文:“安定侯今日还真是出手大方呢。”

他身边还跟着个面生的公子——晏渠山认识他,他的父亲曾在朝中弹劾晏良贪污白银。

那公子与萧玥一唱一和:“薛家虽然与上官仪私交甚好,却从不插手朝中事宜,他今日如此示好,难道是要……”

萧玥道:“若是想要投奔上官仪麾下,怎会在父皇面前如此张扬地示好,岂不是自寻死路?薛家献上的那些贺礼,也不像庆生的,倒像是……”

“来提亲的。”

那公子恍然大悟:“殿下聪慧!其实数日前学生便听说上官仪前去安定侯府为二殿下与薛恭文说亲,学生只想着传言不能当真,却没想到这竟是……”

“传言也不会空xue来风。”萧玥笑着看向面前人,可余光却瞥向了不远处的晏渠山,他眼尖地注意到晏渠山微微颤动的肩膀,因而又噙着笑补上一剂猛药,“今日父皇龙心大悦,想来也有此意。”

他扭头望向晏渠山,“晏哥哥,你看如何呢?”

晏渠山看着萧玥,那双幽深的眼睛阴鸷的像是要杀人,那股冷意叫萧玥端在面上的笑僵了一下。但他很快注意到晏渠山苍白如鬼的面色,还有死死攥住的拳。

“学生……”晏渠山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叫人心惊。萧玥也佩服他,此时竟然也能笑出来——哪怕是装的。

“学生觉得此事甚好。”

晏渠山阂上眼皮,那股突生的暴虐在他心中横冲直撞,他好像将断的弦,只在疯狂的边缘。

他早就猜到的,不是吗?只是不愿想、不敢想……

其实早就有迹可循的,素来看薛恭文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萧麒近日来竟稀得与他说话对他笑……上官仪与萧麒背着他的话,萧麒一次次的欲说还休和躲闪的目光。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晏渠山第一次萌生出要将萧麒关起来的念头。他第一次后悔将萧麒推到萧礼面前。

如果萧麒还是那个不受宠爱的二殿下,他就不必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萧麒只用看着他,像被淋湿的猫一样依赖着他。

晏渠山真想将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今日的萧麒端坐在高台上,一身绛红色的吉服,他微昂着下巴,这样的萧麒哪有从前可怜的模样?晏渠山切实地意识到——萧麒是个金尊玉贵的皇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

而他呢?他晏渠山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头灰扑扑、脏兮兮的恶狼而已。

他厌恨这样……晏渠山想撕掉那层高雅的君子皮囊,他想狠掐萧麒的喉咙,质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弃他而去,是不是要与薛恭文结姻,如果是……如果萧麒真的不爱他了……

他恐怕会杀了萧麒,再一剑捅死自己。

可事到如今……他甚至连与萧麒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

“晏公子,晏公子?”恰在此时,一名小太监从他身后追了上来。

晏渠山惶然地站在那里,那小太监叫了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晏渠山看向他——他眼中的那股还没来得及藏下的杀意叫小太监胆怯地后退一步。

小太监咽了口口水,颤抖着手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来,晏渠山擡手接过——那是一封密报。

晏良案后,晏渠山买通了一名在朝中立场不明的七品小官,他要那小官将朝中有关晏良案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那密报上写——

晏良贪赃枉法,证据凿凿。皇上勃然大怒,下旨于四月初九午时,将晏良押至菜场门口问斩。

***

萧麒好不容易避开了那群世家子弟,在余晖赤红时踏着雨露回了承恩殿。

他饮了不少酒,正头晕目眩着,连一碗解酒汤都还没来得及喝,却听见了那如天雷般骤然劈下的消息。

玉碗重重地磕在桌沿,里头褐色的汤汁倾出大半,就这样淅淅沥沥地洒在萧麒精秀的吉服上,溅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萧麒只感觉一口气血涌到了头顶,他抓住方海的半边衣领,大喊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怎么会证据确凿,怎么就要斩首示众了?!”

萧麒眼前一花,得亏紫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否则怕是就要这样跌在地上,他惶然地摇着头,唇色苍白——晏良的案子,皇帝搁置了那样久都没有表态,任谁都以为他是在等风波过后,从轻发落。

方海哭丧着脸:“殿下,君心难测啊……”

萧麒怒地将案上的物件扫落在地,擡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倏然转向身边的紫珠,颤着嗓子问他:“晏渠山呢?”

“奴婢今日没见着晏公子……”紫珠怯怯道。

萧麒闭了闭眼,疲累地坐在床榻边上,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先不要叫他知道这事。”

“行刑日是什么时候?”

“回殿下,是四月初九。”

萧麒紧攥着衣袖,指尖隔着衣料深深地扎进肉里,他垂着脑袋,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有小半个月。”

“杜若。”萧麒蓦然擡起头来,“去把祖父请来,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杜若朝着他福了福身,正要应下,厢房外则传来一道熟悉而威严的声音,“不必来了!”

房中人齐齐向外望去——正是上官仪沉着脸大步跨了进来,他站定在萧麒身前,“殿下。”

萧麒匆匆地站起来,急得两眼通红,“祖父来了,这正好,晏良他……”

上官仪未待他说完,擡手止住他的话音,他侧身看向站在边上的方海等人,肃然道:“你们都先出去,看好门,别让闲杂人等过来。”

几人鱼贯而出,门扉“咔”地合上,外头天色已暗,激起来的一阵寒风飘进来,吹得烛光跳动摇曳。厢房内死寂无比。

萧麒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祖父,行刑日在几日之后,若是这些天劝一劝父皇,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说完这番话,略带期冀地看着上官仪,萧麒一动不动地注视上官仪的眼睛,却见他面上尽是淡然。

萧麒心口咯噔一跳,寒意从脊骨处窜上。他不由得后退几步,手脚冰凉:“祖父……祖父这是何意?”

“殿下,老夫帮不了他。”良久,上官仪才开口道,“晏良此番必死无疑。”

轰隆——屋外倏然一道惊雷劈下,瓢盆的雨在转瞬间降下,雨点击打在琉璃砖瓦上,嘀嗒地响着。

萧麒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他最害怕的猜想在此刻显现,萧麒脸色青白,一双凤眼赤红地看着面前人:“你说过,只要我与安定侯府交好,你便会帮我的……”

他只觉得喉头突然一股腥甜,“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萧麒倏然擡手指向屋外,面色惨白如鬼:“我没有听你的话吗?你让我做什么就是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死盯着上官仪,艳红的唇角突然一扯,萧麒的声音可怖地沉下来:“哪怕你背着我去安定侯府提亲,哪怕世家内传遍了我与薛恭文的婚讯……可我有说过什么吗?!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的……”

莹透的泪珠顺着他面庞滑下,萧麒痛苦地皱起了脸,他自虐一般地用拳头击打自己的胸膛:“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忍了……我只要你救救晏良,可是祖父……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啊!”

“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啊!!!”

上官仪从进门开始就静默如古井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你知道了?”

萧麒流着泪苦笑:“祖父既没有刻意隐瞒,纸又如何能包得住火呢……”

上官仪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负手道:“不是没帮过他,此事,老夫无法为晏良做主。”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晏良去死,眼睁睁地看着晏渠山成为罪臣之子,往后余生都与科举无缘了吗?!”

“祖父……”萧麒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心一横,竟然就这样直直在上官仪膝前跪下,他仰着头去抓上官仪的衣袍边缘,“麒儿只求你这一次……”

“他那么聪颖,学富五车……我怎么能眼看着他因为他父亲断了他的锦绣前程啊!我怎么忍心啊!!”萧麒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喊着,他喉间的血腥气越发浓郁了。

上官仪垂着手,唇角绷直,他弯下身要将萧麒扶起来,“老夫受不起殿下这一跪……”

萧麒奋力挣扎开他的手,执拗道:“祖父若不帮,麒儿便跪在这里,跪一辈子!”

“你!!”上官仪捂着胸口,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晏渠山、晏渠山,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就这样非他不可!”

萧麒依然跪在他身前,流下来的泪浸湿他的面孔,金簪已松了,一头墨发披散着,红艳艳的烛光映在他身上,宛若一身嫁衣。

萧麒执拗道:“我非他不可。”

上官仪气恨地瞪着他,垂在身边的左手震颤着,萧麒瞥了一眼:“祖父动手吧。”

他又苦笑道:“晏良,晏渠山……我非救不可。祖父若执意不帮他,我便亲自去求父皇开恩……哪怕是降职流放,戴罪立功也好啊。”

至少保住一个晏渠山……

皇帝厌恨皇子插手前朝之事,可事到如今晏家能倚靠谁呢?他萧麒又能倚靠谁呢?他有今日,离不开晏渠山。如今晏家有难,难道他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若是得幸救出晏良,那便是皆大欢喜。皇帝若是迁怒于他,那便是他萧麒福薄。

此生共荣辱,这是萧麒曾亲口在晏渠山面前应下的话。

“……”上官仪胸膛急促起伏,他两眼几要泛白,他反手抄来一旁的瓷杯狠狠砸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破萧麒的衣袖。

上官仪指着他,怒道:“你只知晏渠山的前程,却不知他父亲当真贪了五十万两白银。年前冀州发洪潦,那五十万两白银是拨下去修堤防洪的!”

“你心疼晏渠山,谁来心疼那些因为洪潦丧家丧命的大庇百姓?!”

这字字泣血的话让萧麒彻骨生寒——他并不知晓此时,刹那间,萧麒彻骨盛寒。

咚——这些话如鸣钟一般不断地萧麒耳畔回响着。

“那五十万白银是拨下去修堤的。”

“谁来心疼那些因为洪潦丧家丧命的大庇百姓?!”

一瞬间,萧麒连跪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无力地向一侧倾倒,眼前混沌一片。

上官仪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你既想做储君,日后想荣登大宝,岂能如此优柔寡断?你要做明君,要有大智大勇,要黜陟幽明,你……”

上官仪蹲下来指着他的心间,亦不顾萧麒痛不欲生的脸,他道,“折一个晏渠山算什么?若你真的想穿上龙袍,要折去的东西远比这多了!”

“殿下,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说罢,他拽出被萧麒攥在掌心中的衣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萧麒红肿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上官仪早已过花甲之年,可背依然挺直,像是出鞘的剑,刚正不阿也锋芒毕露。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雨点飘进来,吹灭了跳动的红烛,还不等萧麒看清殿外景象,门扉则被上官仪再次合上。

上官仪背过身,如鹰隼般的目光游巡在侯在门口的三人身上。紫珠等人心虚地低下脑袋。

上官仪只盯着她们,没说话——雨滴滴答答地落在檐上,又倏地滑下。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仪才微微扭头,看向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杜若:“杜若。”

杜若心头一紧,忙道:“国公爷。”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小姐的?”

小姐,这儿哪有什么小姐?这说得是去了好几年的兰妃娘娘,“回国公爷,奴婢八岁进了上官府,这才被指去伺候兰……小姐的。”

上官仪一颔首,他拂须道:“是,老夫记得,当初还是老夫将你从人牙子手中带回来的。”

“国公爷大恩大德,杜若此生难忘。”

“老夫知道你重情重义,忠心耿耿。”上官仪道,“你又做事机灵,留你在宫中伺候殿下,老夫很是放心。”

“你且记着——殿下突染恶疾,在他身子好全之前,除了你们这几个近身伺候的人,谁也不准靠近。”

“至于殿下,别让他乱跑,叫他好好养着身子吧。”

杜若怔在原地,竟是一下没缓过神来。

“杜若。”上官仪寒声道,“你听明白了吗?”

“奴婢……”杜若擦去额角冷汗,“奴婢知道了。”

上官仪最后定定地看她一眼,正要擡步离开,却见杜若急急地叫住了他,“国公爷!”

上官仪回头看她。

杜若擦了擦额角的汗,道:“殿下敬重国公爷,国公爷就不怕,就不怕……”

她怯怯的,话只说了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上官仪却听懂了。他突然哈哈大笑,满是老茧与伤痕的手抚着自己的白须:“怕他怨我?”

“那就让他怨恨着。”上官仪道,“等他登基后,不论要杀要剐,哪怕是凌迟极刑……”

“老夫任君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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