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2/2)
“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沈言转回头直视贺苳的眼睛,“我让你别再管我了,没听见吗?我不需要你管,就像今天这样,我没说让你来给我送作业,你为什么自己来?”
“我...”贺苳坐直身体,顾及沈言的情绪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有点担心,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对不起。”
“我能怎么样?”沈言用力拍拍轮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自嘲道,“那天你不是就在现场吗,从坡上摔下去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靠你保护,你不是知道吗?你抱着我从坡上滚下去,我从头到尾毫发无伤,你的腿上划了那么大的口子,你还问我怎么样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说到最后几个字,沈言几乎是一字一顿。贺苳一言不发地听完,问道,“是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周一你哥来我家...”
“什么事也没发生,”沈言摇头,直白道,“我知道我哥去你家了,害你受伤,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应该自己去道谢,但我不敢面对你妈妈。”
贺苳皱着眉,执拗又问一遍,“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没事!”沈言烦躁道,“为什么都在问我,受伤的明明是你好不好,我什么事都没有,问我干什么?就因为我坐轮椅是吗?”沈言擡起手狠狠敲了两下大腿,“是,我是坐轮椅,我不能站不能走,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但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保护,跟我在一起你除了受伤就是受委屈,我不要你管我了,离我远点。”
“沈言,你干什么,”贺苳少见地叫了沈言的全名,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什么叫离你远点,我又没什么大事,你到底怎么了?”
“你听不懂吗?”贺苳的触碰引发了沈言更大幅度地挣扎,“松开我,别碰我!”
沈言明显异常的情绪让贺苳察觉到不对,他放开手,脑海里想着谢医生的话,谨慎道,“那天的事情是意外,错的是那个张梨,她精神不正常,我只是正好在场,当时那个情况我不可能看着你摔下去。这都是突发情况,谁也不想看到,又不是你的错。”
“她叫张梨?”沈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贺苳把那天在病房里护士说的情况告诉了沈言,“她可能是想到了她儿子所以情绪激动,医院已经加强了安保,不会放任她这样了。这就是意外,你看,”贺苳伸直腿,拉起长裤裤脚露出脚踝上的纱布,语气轻松,“已经好很多了,又不影响走路,过不了几天就能长好了。”
“没有这事,你根本不会受伤,”沈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我说她为什么看见我会认错人,原来还是因为我坐轮椅,还是因为这个,”他近乎魔怔地喃喃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受伤的。”
“不是跟你说了吗,错不在你,”怕沈言又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贺苳一把拉过沈言的手紧紧握住,“你看着我,小言,沈言,看着我!”他用另一只手擡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看,我现在不是在这吗,一点小伤又没什么大事,我们都好好的就可以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好吗?”
“别管我了,贺苳,”两双眼睛对视半晌,沈言开口,语气近乎绝望,“你非要这样死缠烂打吗?我说了,别管我了,就这样吧。”
擡手握住贺苳的手腕,沈言用力把他的手拉开,“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能再看到你因为我受到任何伤害了,就这样吧,贺苳,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那晚,贺苳终究也没有留在沈言家吃那顿他唯一一次主动开口的晚饭。临走时路过别墅后面,看见一楼沈言卧室窗户透出来昏黄的灯光,他短暂地停留了一会,接着转头离开。
沈言的心,似乎唯独对他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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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我能进来吗?”
晚上十点,沈榭从公司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敲弟弟的房门。
“哥,我睡了,有什么事明天...”沈言话还没说完,房门已经被沈榭推开,他无奈道,“哥,你干嘛?”
怕有什么突发意外,沈言的房门从来不锁,不过他哥和芳姨也都会敲门再进。听出沈言语气中的不配合,沈榭罕见地直接推门而入,一副“我们必须谈谈”的表情。
“贺苳来过了?”沈榭开门见山,“怎么没在家里吃饭?”
“他自己走了,”沈言本来正准备上床,见他哥是来问这事,偏过头含糊道,“有事吧,这个时间大家都挺忙的。”
人都来了,还没有吃一顿晚饭的时间吗?况且听芳姨说他还是主动要求的,沈榭语气有些小心,“他自己走了?他是来给你送作...”
没等他把话说完,沈言不耐烦地打断,“说了是他自己走的,我还能怎么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言,”见沈言情绪不好,沈榭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我只是奇怪,你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最近也不见你和他在一起?”
“都说了,我们都很忙,”沈言简短道,“上学刷题,还要去医院,哪有时间。”
“去贺苳家的事你说不想去,不想去就不去了,”几天前知道弟弟受了伤,他急坏了,检查过后就是后怕,如果是沈言一个人滚下坡会发生什么后果他不敢想,所以无论如何他要去谢谢贺苳。弟弟不知道怎么面对贺苳妈妈,沈榭想想也觉得尴尬,便决定自己登门道谢。但今天这事他越想越不对,“贺苳今天这么晚来了...”
“是,是我赶他走的,”沈言再一次开口打断,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我跟他说,我们之间结束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之后的事了,我们,”他擡手做了一个“断开”的手势,“结束了,就这样。”
“为什么?”沈榭语气严肃,“这是你主动跟他说的?”
“是的,是我主动说的,你说我不懂事也好,说我无情也好,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不想跟他继续了,”沈言坐直身体,正视着面前的人,“之前说的什么约定全部作废,我不想继续了。”
沈榭愣了,事情比他想象得糟糕许多。生活中有了贺苳以后,弟弟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私下里他十分认同谢筠的话,贺苳是一个真正能让弟弟做出改变的人,是那个能把弟弟从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中拉出来的人,他带给沈言的东西不仅仅是友情和爱情,而是对另一种生活的期待和希望。沈榭一时语塞,只是愣愣地问,“那...贺苳怎么说?”
沈言摆摆手,示意不用再问,贺苳自己离开了,结果还需要他来说吗?
“现在这个时候,我只想好好地准备高考,好好陪着林淼把病治好,其他我什么都不想,”沈榭打开房门,身后传来沈言的声音,“和贺苳的事情,到此为止,我...很抱歉,”沈言轻轻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经历了这么多,贺苳,我,还有你,我们都做了这么多努力,那么用力地反抗,可我居然是第一个放弃的人,”沈言停顿了几秒,左手暗暗使劲捏着右手的小指,“就这样吧,你也不要去找贺苳了,我们已经...够打扰他的生活了。”
“知道了,”沈榭简短回了一句,擡手关上了房间的灯。
屋里瞬间暗了下来,只余沈言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星点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