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1/2）
庆幸
是我没想明白吗？
林淼和贺苳的话让沈言陷入了自我怀疑，辗转了一夜，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下午，他思前想后，决定去见见谢筠。
上高中后，因为学习忙碌，加上心里状况趋于平稳，他去找谢筠的次数明显减少，有时一个月一两次，有时几个月一次，反而是谢筠主动关心他的次数比较多。不过他的态度有了转变，至少在发现不对时，他会主动向谢筠求助。决定好后，他提前给谢筠发微信约时间，吃完饭就让李叔开车送他过去了。
路上他看了手机，谢筠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忙。他没多想，想着一会如果谢筠不在就回家，反正也是临时决定的。李叔知道地方，把车停在楼下，对沈言道，“小言，我在这等你？”
对于他要定期见心理医生的事情，芳姨和李叔都知道，但他大部分都是独自去找谢筠，只有刚开始时沈榭会陪着一起。沈言摇摇头，“不用了李叔，您先回去吧，我等会打车走。”
李叔自然不放心，“那要不这样，我在附近转转，等会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晚上没别的事，不用着急。”
“好吧，谢谢李叔，”沈言下了车，自己坐电梯到了谢筠的诊所门口。天已经黑了，大楼内的走廊亮着灯，但诊所里却有些昏暗，透过玻璃门能看到有微弱的灯光从一侧映过来投射在地面上，沈言对这里的布局很熟悉，知道那是谢筠的诊室。
有人？沈言的第一反应，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谢筠还是没回。不过诊室开着灯，谢筠就肯定在里面，他没有多想，推开了玻璃门，打算在沙发旁等他。
“那今天就到这，”熟悉的声音响起，半掩着的诊室门被打开，沈言转过轮椅，谢筠从诊室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咱们改天...小言？”
见到沈言，谢筠的声音明显一顿，沈言来不及跟他打招呼，视线穿过他看着他身后的人，震惊得瞪大眼睛，那是...贺苳？
“你，你怎么在这？”沈言惊讶得有些语无伦次，傻傻地问，“你怎么也找谢医生，你...”他下意识以为贺苳也出现了心理问题，话到嘴边觉得不对，世上哪有这种巧合，“是我哥让你来的？是沈榭对不对？”
“小言，你...”谢筠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了两下屏幕，“小言，对不起，我上午开会关静音了，没看见，”以往沈言来都会提前和他确定时间，这次约得仓促，而他也的确疏忽了，“不好意思，你吃晚饭了吗？先进来，里面说。”
“我哥跟你说什么了？”沈言反应过来，语气急促，“你为什么来这里？谢医生跟你说什么了？为什么背着我？”
一连串几个问题连珠带炮，音调也越来越高，沈言完全忽视谢筠，直直地看着贺苳。贺苳在这里和谢筠谈话，谈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秘密一个一个被发现，沈言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从里到外被完全扒开，心里又生气又委屈，“你...你们...”他气得说不下去，狠狠皱着眉，再开口时已经是哭腔，“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和贺苳分手后，他被沈榭指责，连一向温和的林淼都对他说了重话，现在贺苳又来见谢筠。看他们有些熟络的语气，这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心理疾病不同其他，许多人讳疾忌医，就算来看病也是非常隐私的事，沈言生气极了，觉得此刻自己在贺苳面前已经体无完肤，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他用力咽下哽咽，努力深呼吸平复情绪，觉得如果此时此地再哭一场就太丢脸了，下一秒毫不犹豫转着轮椅就要离开。
“小言，等等！”贺苳追上去。沈言本来转身就能走，却被眼前关闭的玻璃门挡住了去路。诊所的大门是从外往里推的，他想出去就要拉开，坐着轮椅拉开厚重的玻璃门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用力拽了两下没成功，这时贺苳的手已经摸到了他身后的轮椅扶手，“我帮你开，”他并没有抓住轮椅扶手不让他走，而是把他往后拉了两步，又走上前拉开门按住让开通道，“你先出来，能给我几分钟吗？我有话说。”
也许是贺苳没有着急解释的语气太过平静，而且没有粗暴地拉住他的轮椅困住他行进的步伐，沈言稍稍平复下来。他快速从贺苳面前过去以防再被挡住去路，在电梯旁、离他稍微远一些的距离停下，转过轮椅面对贺苳，上半身后仰，微微低下头，很明显的防御和不信任，“你说吧，说什么？”
“是我跟你哥要求的，我想来见见谢医生，”贺苳说，“过年那段时间，就是你第一次跟我说暂停之后，榭哥来宁溪找过我。他是来替你爸向我道歉的，也告诉了我你们家的事。”
沈言偏过头，原来那么早沈榭就去找过贺苳，为此还专门跑了趟宁溪。贺苳继续道，“这件事瞒着你确实是我不对，但你相信我，我来见谢医生，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
沈言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贺苳没有打招呼就去他家送作业的那天，贺苳跟他聊着聊着就说起当年他受伤的事，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他还是没说话，双手握着轮圈，一副随时准备走的姿势，冷冷道，“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我只是想了解你，”没有铺垫，只是交代了前情，贺苳直奔主题，“我喜欢你，很希望跟你在一起，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坚决地和我分开，所以我想来这里找找答案。”
“我问榭哥你要分手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理由，问谢医生你为什么一直在逃避，”贺苳不自觉走上前一步离开按住的大门，门顺势要关，沈言见他走近下意识要往后退，贺苳发现后立马站回原地，顺着沈言的意思和他保持距离，“我不会靠近的，就这样，你要想走随时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你。”
“原来你们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沈言看着贺苳，咬牙道，“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都知道了，”贺苳没有瞒他，“有些是我问的，有些是谢医生和榭哥说的，总之我都知道了。”
沈言转过头，这才意识到此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谢筠举着手机站在诊室门口，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变换位置。见沈言看向自己，他轻轻呼了口气，“对不起小言，我也要向你道歉，但我们的事情之后说，我先下楼吃饭，你们俩聊。”
沈言没动，谢筠连电梯都没敢按，打开安全通道的门走楼梯下去了。消防门合页发出吱扭的声响，空间就剩下他们两人，沈言垂下眼睛，“说完了吗？”
“我...”
“你现在知道了，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了，”沈言猛地擡高了音调，几乎是对他喊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这就是结果，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原因？”
“这是你想的结果，或者说是你现在以为的结果，”贺苳的声音也提高了，“不是我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为什么我们就一定会在一起？”沈言的话可以说是咄咄逼人，“万一是我不喜欢你了呢？是我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了呢？你没想过这种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你还非要这样死缠烂打吗？”
沈言一口气喊完，贺苳听后轻轻皱了皱眉，用力抿着唇，低下头看着地面。沈言在这时突然体会到了昨天付小卓说的，贺苳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受伤”是什么意思。但再擡头时，贺苳只一瞬就恢复正常，把情绪隐藏得很好。他沉默了一会，再开口的时候认真地说，
“我笃定，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我觉得，你也喜欢我，”贺苳的语气低沉，听起来依旧柔和，“但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强求，虽然...我真的很希望。”
“但你现在的想法不对，”贺苳直接道，“你不是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是‘你不能跟我在一起’。”
“从你爸发现，到我家找我妈，再去学校找董老师，你觉得影响了我，所以说暂停。在医院门口发生意外，你觉得害我受了伤，就说结束。”贺苳三两句把他们最近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我起先，说实话，不太理解，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既然当初做了决定，就应该一起承担，一起面对可能的影响和后果，为什么你总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当榭哥找我的时候，我发现背后有原因，所以我主动提出见见谢医生。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想法不同，但总有理由，我想知道原因。”
“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还被困在过去，”贺苳说得直白，“过去是很痛苦，第一次听榭哥说完，我很震惊，也理解了为什么你和你爸爸是这种关系，但是过去毕竟是过去，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有私心，或者说我自不量力，多管闲事，”贺苳很慢地摇摇头，“但我想帮你走出去，想帮你摆脱过去的束缚，想让你看到事情还有别的可能，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还有人在你旁边，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你没有必要做这些，”沉默良久，沈言开口。他忽然觉得所在这不大的电梯厅有些空旷，空旷到他说话都有回音，“我们只是很短暂地在一起一段时间而已，你不需要...”
“我知道，”贺苳没有让他说完，“我们在一起只有短短几个月，这只是人生中很短暂的时间，未来也会有很多种可能。但我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帮你走出去，等你真的能做到不再用这种观点和世界相处了，到时，你可以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再决定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贺苳的语速很慢，说出的话真诚恳切，听得沈言有些想哭。贺苳自始至终都在替他想，但他一看到贺苳跟谢筠一起出来就脑袋一片空白，说出的话如此尖锐伤人。其实说到底他心里明白，他就是自卑。拼命想隐藏的事情被发现，他恐慌又害怕，干脆用最直接但最伤人的方式把贺苳赶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