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2/2)
“我...害过好多人,”沈言用力眨眨眼咽下泪水,低着头掩盖发红的眼睛,“我妈妈,我哥,甚至我爸,造成这一切局面都是因为我,我不想把你也害了。我...我承认我喜欢你,如果可能,我一点也不想跟你分开,可是...”他有些哽咽,努力把话说完,“当年的阳台,我就差一步就能拉住我妈妈,可是我没能做到。现在我们的关系,对我来说可能也是一瞬间,又短暂又梦幻,我怕...我又抓不住。”
他听见贺苳颤抖的呼吸声,一擡头,贺苳嘴角挂着笑,但眼角却是红的。胸口有些剧烈的起伏显示着他的情绪,很罕见的,贺苳也哭了。
见他看向自己,贺苳哑声笑了。“你说是一瞬间,怕又抓不住,”贺苳重复着他的话,擡起手曲起手指,指关节用力敲了敲身后的玻璃门,发出有力的“磕磕”声。他眼里的情绪似乎要喷薄而出,一字一句郑重地对沈言说,“但此刻,我就站在你面前,敞开怀抱等着你,你还觉得抓不住吗?”
平复这一切需要时间,贺苳从不吝啬等他。沈言最后也没有给贺苳答复,更没有像往常复健时那样,毫不犹豫地扑向他。临走前,沈言调整角度进电梯,门还没合拢之际,他听见贺苳在身后缓缓道,
“这话...我可能不该说,”贺苳今天一天说的话几乎是平常三天的量,他太不一样了,“但我还是想说,我觉得很庆幸。”
不明所以地擡头,沈言背对着贺苳,两人的目光在电梯的镜子里对视,贺苳停顿了两秒,认真道,“我庆幸你能活下来,庆幸上天让我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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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7-18日,全省高三二模。
本次考试难度空前,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高三的学生仍然叫苦连天。二模是考前三场大型模拟考中最难的一次,不少同学从拿到卷子就开始怀疑人生,就连一班也不例外。
“我去,这太恶心了吧,”赵凡心惊胆战,说话都有些哆嗦,“我说,我头一次从大题第二题开始就看不太懂题了,那才是第二题啊第二题啊!”
“我也差不多,”张韬和他前后脚出来,安慰道,“我拼死拼活做到倒数第二题,草稿纸写了满满一页算双曲,算到最后前面都忘了。最后一题我连看都没来得及看。”
“这要是高考可怎么办,”副班长无语,“你说这些出题老师有这个必要么,折磨我们就这么开心?”
“学神,你怎么样?”沈言回座位拿了点东西,他们从后门出来正好经过他那,赵凡见他还算淡定,连忙问,“你做完了么?”
“没,双曲卡了,”沈言摇头,“是挺难的,不过二模不都这样么,董老师之前说过,叫我们考完就别想了。”
“还好这不是高考,要不我非得自闭了不可,”赵凡飞快转换心态安慰自己,一瞥看见走在最后的那个人,像找到同盟一样连忙招呼,“老吴,来来,你怎么样?”
“我...不就那样么,”吴骏业原本低着头,听见赵凡叫他才擡头看过来,语气有些含糊,“还行吧。”
“就只是‘还行’?”赵凡不可思议,“你咋这么淡定啊,以往都跟我一起吐槽的,莫非...”他审视地打量吴骏业,“你已经超凡脱俗,一鼓作气,一点都不觉得难了吗?”
“您这成语用的,”副班长勾着赵凡的肩,“语文老师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三天后出成绩,晚自习沈言去看林淼,果然他问,“成绩出来了没,怎么样?”
“是难,”沈言周末和他说过,从包里掏出卷子给他看,“咱们班平均分差一点点就被二班超了,董老师可生气了。”
难度是拉开分差最简答直观的方式。一班和二班的分数超了普通班不少,不过两个实验班之间分差并不大。林淼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是挺难,时间不够用。”
沈言132,这次全年级只有两个超过135,足以证明难度。“贺苳呢,”林淼问,“他上140了吗?”
“没有,他138,白星和他一样,”沈言回答。
见沈言一提到贺苳就明显蔫了,林淼偏头看他,“还是不跟他说话?”
“...没有,”沈言拿东西的动作都变慢了,闷声道,“没有不说话,说话的。”
上次那场“严肃谈话”之后,沈言没两天又来了医院,两人之间就像无事发生。沈言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他知道林淼是真心为他好,也为他们好。只不过他还是做不到贺苳那样淡定自然,总是不自觉地当起鸵鸟,想办法蒙混过关。
见林淼问起,沈言一一如实回答了,不过明显比之前愿意说了。话题又回到二模上。这次考试成绩一班发挥不算理想,董樊着急了,追着每一个科目的任课老师细细询问分析原因,又单独找了几个同学谈话,连贺苳和沈言也被叫去分析失分原因了。数学是他们俩的绝对强项,高考不能有失误,董樊帮着他们挨个分析错题,直到全部弄清楚为止。他和贺苳一起去的办公室,碰到问题他们还讨论了一会。只不过除了必要交流之外,沈言没有主动找过他。
“老吴呢?”问完他们,林淼想起来,“他好几天没来了,他怎么样?”
“这个...”说起这个,沈言卡壳了,顶着林淼探询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他...有点失误了。”
岂止是“有点”失误,吴骏业这次的成绩简直就是让人大跌眼镜。他数学后面几道大题基本只做出来第一小问,最后一题干脆全空。不仅如此,他其他科目的成绩也很不理想,最终班级排名垫底,年级排名三百以后,创造出高中以来最差的一次成绩。董樊看见他的成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到其他同学都谈完才叫他,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放他下来。
“多少?”林淼听完不敢相信,“这怎么回事?他还在学校吗?”
“在,”来之前沈言就猜到林淼可能会问吴骏业,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无论平时还是考试前总是他帮着吴骏业兜底,管着他的成绩,看着他写作业,督促他学习。沈言怕林淼生气,连忙道,“这次难嘛,你看咱们班成绩都不好...”
“分数是分数,排名是排名,”林淼没有被他糊弄过去,气不打一处来,“题难又不是只针对他一个,咱们班其他人排名怎么还是正常的?不行,”他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得给他打电话...”
打了一通没人接,沈言看他把电话放下,解释道,“现在晚自习呢,他肯定没带手机。你别生气,他已经被董老师说了一通了,他爸妈肯定也训过他了。”
说是这么说,但沈言有些心虚。回忆起来,吴骏业最近的学习状态是不太对,遇见这么难的题放在以前肯定大呼小叫了,这次居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成绩条拿到以后就只是默默收起来了。董老师叫他去办公室谈话,面对全班同学或同情或害怕的目光他也没什么反应,一个多小时后回到教室,他坐下就开始看书,至于看进去了多少就没人知道了。
直到沈言回家林淼都没联系上吴骏业。期间林淼给他连发好几条微信也没收到回复。第二天早上,吴骏业磨磨蹭蹭地过来,“小言言,”他下意识地放低声音,几乎凑到沈言耳边问,“你下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
“这周五吧,”沈言说,“芳姨说帮我们做好晚饭带过去一起吃,怎么了?林淼昨天找你好几次,你给他回电话了吗?”
“...回了,”吴骏业耷拉着脑袋,“他让我找时间过去一趟,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吴骏业一副害怕被骂的样子,估计林淼昨天在电话里就训他了,这才想拉着沈言一起替他挡挡。沈言点头道,“行,不过,你最近去了吗?”他有些担心,“林淼最近不太舒服,饭都吃不下去,你别惹他,别跟他吵。”
“上周去过,你们没在,”吴骏业声音很低,“我知道,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