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1/2)
坦白
白细胞质量、数量与淋巴细胞功能持续异常将会影响免疫功能,反复使用具有细胞毒性的化疗药物进一步破坏免疫屏障,大大增加了感染风险。肺部感染是急性白血病感染性并发症中最常见的一种。林淼起先是发烧,咳嗽,医生下了抗生素后还是没有减缓。一天前体温达到了可怕的40度,伴随肺湿啰音,胸闷,心率上升,监控仪器频繁报警。林淼妈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贺苳到病房的时候正碰上匆忙赶来的医生,CT结果显示肺部有磨玻璃阴影,血液培养结果出来,确认肺部真菌感染。
考虑到林淼免疫力太低,医生建议转到血液科层流病房,也就是无菌病房。那里是单人单间,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消毒,空气经过滤器过滤,无菌条件能够对免疫力低下的病人实现最大程度的全环境保护。
沈言听完后把手机放在桌上点开外放,准备换个衣服出门,“我马上过去。”
“你别过来了,”贺苳说,“林淼已经进去了,里面限制家属探视,而且他这会应该睡了。”
沈言没听,他坐卧不安,必须要去看看,很快就来到医院。如贺苳所说,层流病房限制重重,家属根本不能进去。他看着“血液科层流病房”的指示牌,问贺苳,“他...说什么了吗?”
贺苳回道,“他说,‘我终于能洗个澡了’。”
高烧伴随着全身骨头疼痛,林淼疼到意识不清,冷汗把床单都湿透了,但因为身体虚弱又怕受凉加重病情根本不敢洗澡。其实置PICC后,他在住院期间洗澡也很不方便,每次都要在置管处包上层层保鲜膜。进层流病房前要经过药浴,使用专门的溶剂浸泡皮肤然后淋浴,还要换上无菌衣物,算是能洗个澡。
沈言听完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般难受。他知道林淼爱干净,高烧和疼痛已经把他折磨得连洗澡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成为奢侈的愿望。
匆忙考完三模,贺苳把消息带给了董樊和吴骏业。师生四人在教师办公室里沉默相对。临近高考事情繁多,董樊有好几天没去医院,没想到得来这样的消息。他用力搓搓脸,吸了口气,“我去看看他,你们别多想,好好准备考试。”
“这怎么可能不多想,”吴骏业发愁,“林淼怎么办,他...”
“会好的,”董樊打断,顿了顿,他重复道,“都会好的。”
层流病房消毒工序严格,对家属探视有非常严格的限制,还要经过层层消毒的复杂流程,确保无菌环境。平时他们想要看到林淼,只能透过层流病房的一扇大玻璃窗。并且因为隔音,想要交流,他们只能通过电话。
“林淼,你还好吗?”沈言看着玻璃窗里的林淼。这里的环境比起普通病房显得严肃而冰冷,他不由有些紧张,双手哪里也不敢碰,只举着电话问,“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就不会住在这里面了,林淼知道沈言着急,并不在意,隔着玻璃挥挥手表示自己还行,“好点了,考完了?”
沈言心不在焉地点头。林淼的情况他在进来之前已经问过医生和他妈妈,血象还是不行,涨血速度太慢,口腔溃疡,牙龈出血,喉咙肿痛接踵而至,还有难以忍受的全身骨痛,医生下了抗生素,退烧针,止疼针,几乎每天睁眼就要打针,有时连夜里都有。为了输液方便,除了原本左臂上的PICC,林淼的右臂上也置了管。
林淼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只是有些有气无力,“我还行,就是饭太难吃了。”
进入无菌病房里的餐食需要经过高压杀菌,味道自不用说,林淼吃饭本来就困难,几天没见肉眼可见地消瘦。似是安慰沈言,也像是安慰自己,他开玩笑道,“等我出去了,我要吃火锅,这里把我憋死了。”
“行,我请客,”沈言顺着林淼的话也笑了。他知道情况危险,决不能表现出难过慌张反而需要林淼来安慰他。
“老吴呢,”林淼随口道,“他怎么样,考得还行吗?”
“我看着还可以,最近他也很努力了,肯定比二模进步多了,”沈言知道林淼每次考完必问吴骏业。自从知道林淼进层流病房,他的心总是揪着,吴骏业和贺苳肯定也好不到哪去。现在最关心他们成绩的反倒变成了林淼。“对了,”他问林淼,“董老师跟你联系了吗?他明天过来,还有贺苳老吴。”
“嗯,我知道,”林淼说。董樊明天过生日,按理说都这个时候了不应该把时间花在这上面,但班上同学都觉得马上要毕业了,怎么也要给老班庆祝一下。董樊也想着这段时间同学们都很辛苦,加上林淼生病大家也揪着心,决定过一次生日,就当给大家放松一下了。他跟同学们说好只收贺卡不收礼物,也早早定了吃的和蛋糕,打算明天下午自习课在教室和大家一起庆祝。
他没有忘记林淼,明天晚自习前,他会带着三个学生来医院,在层流病房外隔着窗户和林淼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他想,林淼病了好久,也会需要一点热闹的理由让他高兴,驱赶久病的沉闷。
“来了来了,”第二天下午六点,董樊提着蛋糕到病房门口,挥手和林淼打招呼,口型夸张道,“我、们、来、啦!”
林淼笑着用力点点头,他在层流病房里就自己一个人,不用戴口罩,久违地露出笑脸。吴骏业跟在后面拨通电话,打开免提,“林淼,能听见吗?”
“嗯,”层流病房里的病人限制活动,林淼只能坐在床上,手指夹着血氧夹,带着氧气,左右胳膊上的PICC都还在点滴。还好床离玻璃很近,他侧着身坐着,充满笑意的声音从电话扬声器里传出来,“董老师,生日快乐啦!”
“谢谢我们班长!”董樊笑眯眯地点头,他知道医院规定,也不敢大声说话,抓紧时间道,“快快,咱们把蛋糕打开。”
层流病房必须通过洁净走廊进入,玻璃窗外是条空荡的走廊,连椅子都没有。董樊提前了解了布局,从家里带了一个比较高的塑料折叠桌,正好把蛋糕放在上面,“林淼,能看见吗?”
“能,”林淼举着手机,坐在床边伸长脖子,“蛋糕上写的什么?”
董樊定了一大一小两个蛋糕,大的那个在教室里被学生们饿虎扑食抢完了,小的这个则带到医院。他把蛋糕小心地捧起来,拿到玻璃窗前倾斜一个角度展示给林淼看。林淼歪着头念,“林淼早点回来——董老师,明明是你生日,怎么写给我呀?”他有些哭笑不得道。
“过生日就是个意思嘛,借着这个由头咱们高兴一下,”董樊笑呵呵地说,“我的生日我做主,把这个生日愿望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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