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上陵赋 > 海上冰轮

海上冰轮(1/2)

目录

海上冰轮

中涓官张罗小黄门将一对白瓷剔花墨书题刻仿青铜簋送上宝爵台。

官窑的技艺卓著,瓷质剔透,可见瓷土不存杂质,又是宗室才能用的礼器样式,任左右看去皆不觉是俗器。

而当小黄门将题刻墨书一侧的器腹正对堂下诸位时,众人一阅,立时皆从案前撑起。

面朝陆朗俯身重重跪拜。

“儿臣惶恐。”

“父君息怒。”

陆羡繁密广袖下额手相触的双臂正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他原已瞧见圈足处磕了一处明显的豁口,谁知簋身的题刻竟也大作文章。

“霁祚衰,天命改。”

陆羡只瞧了一眼,便知题刻内容被毁篡。

原题应是,“霁祚不衰,天命不改”才对。

可堂下未有一人敢称辩。

只四皇子陆蕻看来拙劣,正欲陈情望详查,陆朗已先声斥责。

“简直放肆,其心可诛。”

此事虽主涉南境几处官窑窑址,治所的官员难以脱罪,实则尚仪局在其间经事操办,若追究起来亦是脱不了干系。

正当陆靖鞅还在思索如何为缪玄娇脱罪时,陆羡已率先叩首于陆朗面前,铮铮陈词。

“儿臣身为南境镇藩之王,入贡节礼有疏漏之处,自当罪已。又添捕风捉影的题刻,污蔑圣上,有辱我北霁国格。尚未水落石出前,先以我一人之罪,愿自请下狱廷尉府,静待发落。”

话语落时,已有戍卫前来将他钳制。

“只是父王,你当真相信此事是儿臣所为么?”

陆羡轻嘲一笑,四肢皆被人扼住,只一双眼仍旧漫不经心,又格外殷红的盯着陆朗。

只一瞬间,很快便别过首去,仍像年少还未被驯服时对着侧畔的兄长们轻蔑一笑。

那是一张不可忽视的颇有威慑力的脸。

陆靖鞅唇边的浮肉略一颤抖,陆穰自是稽首敛目佯作未瞧见。

*

卫绾和一众皇子的随侍正在宝爵台下候着,方才虽已听得半大不大的动静,此刻见陆羡被拖行至门楼,方才发觉事情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陆羡路过卫绾时只轻轻做了一口型,眼神仍示意他不必慌张。

“去找周勃。”

周勃······

卫绾一边眼带震悚望着陆羡被廷尉府带走,脑中急速运转了一阵,他与周勃实在算不得熟悉,就算是陆羡自己,也很难说与之有什么交情。

王氏侄婿张奂卿一案,寒门清俊周勃秉公陈辞,因故被陆朗提拔至监察和执法的要职上。

他于南下宦途中也曾顺路造访南炀王府,但与陆羡终归只是点头之交,未能咂摸出此人在立储之事上的嗅觉。

此时去找他,以他刚直的性格又怎会轻易答应相助。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卫绾对自己说。

于是,陆羡回京尚未摸清楚京中情势时,便被拙劣的手段打入了廷尉府。

*

李澹称病休朝了半月,朝堂内外望探视者如云,李澹皆让中涓回绝了。

说是麻痹之症,实则身疾早已好了大半。

郅毋疾看来,剩余皆是心病。

李澹每日躺在隐园的寝宫里,时而大笑,时而积郁着不吃不饮。

唯独裴尚亲自去喂食和郅毋疾请安时会言语几句。

郅毋疾看不懂李澹究竟要做什么。

但渐渐地,他亦不再要求他任何。李澹能够无虞走出这个凛冬时节,已是他身为人师最大的祈求。

*

每一夜,李澹都会梦魇,追忆起同一件事情。

窦氏满门以死谢莫须有的罪时,自己在哪里呢?

因为李这个姓氏,他勉强躲过劫难时,自己在哪里呢?

李瓒是他的姨父,更是他的堂叔父,自是亲上加亲,荣宠皆在一身。

也曾在姨夫的怀中玩闹嬉戏,数次与皇子们一同入太学书塾。窦氏和李氏的荣光,他皆顶在项上。

这样的姨父,为何会狠心到当他还在代郡窦氏养着时,便毫不顾忌地下令抄斩满门呢?

李澹阖目入梦时,时而惊t惧,时而含笑盈出泪水。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梦中无意识擦去泪水时,就如惯常盥洗后揩拭一般。

代郡有着北地最和煦的春风,相去东海不远,因此便能在海上见到李朝疆域内最大的月轮。他常被小舅父骑马带去礁石上观瞻壮阔波澜。

于是自小他便知道,这世上最广阔的地方,不是长安城与含章宫,不是上林苑与麇集其中的万象物种。而是海上垂幕,天与海相接之尽头。

母亲与父亲和离后,他被母亲带回养在窦府,不必像其余宗室子那般处处掣肘,一举一动皆在万众瞩目之下。

他知晓春华秋实的时令,策马引弓于遍野漫山,不必刻意藏拙与扮愚。

母亲和离时,亦是自身主动。他自那时便知道,这世上也不是权高一丈就能彻底压人,若想违抗,便只需用自己的方式顺从己心。

更何况,他们还有窦皇后,还有小舅父,为全族兜底。

可当代郡窦氏一夜间作灰烬湮灭时,他只是被小舅父的人用最上等和至韧的绸缎栓束在舒服的床榻上。

他一声都不敢出,只是无端竖起所有的感官。他彼时尚小,却不知用何种神情表达惊惧与痛彻心扉。哭泣,本应是幼小的孩童最擅长的事情。

听着宅院里哄闹,嘶吼,反抗,偃旗息鼓的喘息,最终队列齐整踏步,再归于寂静。

从此这里,只剩下他一人。

再过了一段时间,这间古朴的宅院充公后原址推倒,变作一地废弃的朽木甍瓦。

后来,他遇到了来接他的郅毋疾,拿着有小舅父亲钤的绝笔。

*

这就是天家。

窦皇后婉言细语,不争不抢,所为可堪后宫之表。

外爷鞠躬尽瘁,一生筋骨笔直,挺立于朝堂,小舅父一心为民,横槊于南北川流间,此身不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