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1/2)
梦魇
舒苡言依稀记得,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年,舒云辙曾送给她一把小提琴当做生日礼物。
这把琴是舒云辙在国外出差时从一场拍卖会上得来的,琴体用料考究,价值不菲,音律极佳,因此舒苡言对这把琴爱不释手,从十六岁那年一直沿用至今。
但现在,这把琴在她眼前被摔得四分五裂,她伸手,想要拾起那些碎片,双手却使不上一丝力气。稍动一下,便是钻心刺骨的疼。
房间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梁沛东缓步走过来,看着匐在地板上即将再度昏迷过去的女孩,手掌在她脸颊用力拍了拍,没反应。
他烦躁地啧了声,擡起脚,狠狠踩在她的脊背上:“别他妈装死。”
女孩吃痛,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就被对面的人死死掐住喉咙,脊背磕在身后的水泥墙壁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扼在她脖颈的那只手一寸寸收紧,空气渐渐稀薄,喘不过气。
就在觉得自己濒临窒息那一刻,对面的人又松了手,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束鲜红艳丽的玫瑰,递给她,唇角噬着笑意:“好看吗?送你。”
她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双手被那个人用琴弦捆住,手腕勒出血痕,疼到麻木。
她缓缓摇头,目光透着求饶。但那个人却依旧不肯放过她,掰开她的手指,把那束玫瑰塞进她掌心,随后抓着她的手,用力地一握,玫瑰枝茎上遍布的利刺深深扎进皮肉。
梁沛东看着她惨白的面容,以及痛苦到极致的神情,内心晃过一丝快感,咧唇笑了笑:“我要感谢你把我送进那个地方,里面的生活比想象中要艰苦一点。”
他用力扯住她的头发,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是怎样的吗?知道进去之后,我在里面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舒苡言痛到近乎失声,眼看着鲜血从手心溢出,眼泪滴落下来,她看着对面的人,眼里透着恨意,内心又惧怕,她不知梁沛东还会用怎样的方法来折磨她。
她内心仍抱有一丝希望,想着时间过了这么久,林星月的母亲没有接收到她的信息,会不会觉得蹊跷?阮漫璃迟迟没有等到她回家,联系不上她,会不会帮她报警?
“别这么看着我。”梁沛东垂着眼看她,咬牙切齿道,“当初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老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即便面前的女孩被她凌虐得痛苦不堪,他依旧觉得不解恨。想起在监狱里发生的那些事,想到自己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只剩一具残躯废体,恨意愈发浓烈。
男子监狱里的混乱,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梁沛东在那里被打压被欺凌,最严重的一次,他被人踢伤了身体,被狱警发现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所以他出来后,第一时间去打听舒苡言的消息。再次看见她的那一刻,将她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梁沛东开始跟踪她,找准时机弄晕了她,把她囚禁起来。他砸了她的琴,用琴弦捆住她的双手,又扯下琴弓上的马尾毛,勒住她的脖颈。
他原本是想要勒死她的,又觉得就这样死了太过便宜她。所以才把她带来这个地方,打算慢慢折磨她。
可时间久了,又觉得这一切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独角戏,太没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垒起一座烟头堆积而成的小山,冒着点点猩红。
梁沛东看着地上昏厥过去的女孩,擡脚踢了踢,没反应。他拿出一瓶水,一点点浇t在她脸上,女孩终于有了动静,睁开双眼,惊恐地向后退。
看着她白皙的皮肤、透着疲态却依旧精致的眉眼,听着她孱弱的呼吸声,一时间,心中邪念横生。
他捏住她的下颌,“想不想让我带你体会点刺激的?”
舒苡言嗓子哑着,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摇头。男人粗糙的掌心顺着她的裤腿伸进去,在她的小腿上反复游走,她想吐,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急,一点点来。”他扯开她的衣领,牙齿咬在她白皙光滑的脖颈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快感。
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能力。
一瞬间,悲愤交加,恨意再度席卷他的大脑。他从外套内侧掏出一把匕首,刀身折射出一道幽冷刺目的光。
就在他将冰冷的刀刃抵在她脖颈,准备了结这一切,再自我了结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随即他的手掌被什么东西击中,汩汩鲜血流出,匕首坠地。
紧接着,紧闭的门被人踹开,黑洞一样的枪口对准了他。有人冲上来将他控制住,铐上银色的手铐。
而一旁的女孩已经呼吸微弱,看起来危在旦夕。
有那么一刻,他曾想过,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至此,坠入万丈深渊的,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
似是经过了许多个昼夜更替,舒苡言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她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室内一片昏暗,只有从门口玻璃窗上透过来的一小片光亮。
走廊上似乎有争执声传来,是姑姑的声音:“你找的律师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无期!我要让那个畜生判无期!最好烂死在监狱里!”
“医生呢?医生哪里去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办转院?我要带我的侄女回南茵!”
……
渐渐的,吵闹声逐渐平息,她听见门外传来舒云芝刻意压低的哭泣声,似乎还听见了宋隽和宋思远的声音。
她想起身,可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稍动一下,肋骨处便是一阵剧痛,手掌也酸软无力。
得知她清醒过来,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过来了解情况,顺便做了笔录,还让她配合伤情调查,出一份伤情报告。
做过所有的检查后,舒苡言躺在病房,头脑昏沉。她虽意识微弱,但仍旧能闻见充四周斥着的刺鼻药味和消毒水味,这味道不肯放过她的鼻子,让她即便在梦里也会翻身呕吐。
“怎么又吐了?”舒云芝推开门进来,正好看见宋思远端着垃圾桶,舒苡言正扶着他的胳膊阵阵干呕。
“也许是这味道不好闻,要不把窗开大些?”宋思远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说道。
舒云芝去开了窗,却不敢开得太大。
月光漏了进来,那光芒过于柔和,于照亮窗外的无尽黑夜而言,作用微乎其微。
舒苡言吐完了便浅浅睡去,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上了药、缠了绷带,却依旧又疼又痒,即便在睡梦中,她也会无意识地伸手去挠。
舒云芝怕她扯破绷带抓烂伤口,也不敢睡觉,只能和护工交替守着她。
没过多久,医生来巡房,给舒苡言换了吊瓶,顺便做了日常检查,过后把舒云芝叫了出去。
医生的眉头轻蹙了下,微微叹了口气:“已经全面检查过了,目前不太好的情况是,她的胸腔右侧有一根肋骨轻微骨裂,其他的都是一些皮外伤,不严重,但仍需要静养,不可以掉以轻心。”
医生又翻了下检查报告,说道,“另外,她手掌上的浅静脉受到了损伤,而且在那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了那么久,没有及时救治,这很难保证后期治愈后会不会出现双手无力的症状。”
“浅静脉?”舒云芝没大听懂。
医生解释:“也就是俗称的经络。”
“还有其他症状吗?”
医生翻看了下病例,摇头道,“大致就是这些,至于其他的,还得后期观察。”
医生走后,舒云芝想了许久,还是给林伊岚打了电话。舒云芝并不指望林伊岚能够回国照顾舒苡言,她只是觉得作为舒苡言的母亲,林伊岚多少应该知道自己女儿的近况,而不是远在天边坐享其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近乎半个月,舒苡言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无法忘记那天在黑暗里死死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成了她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很难有睡着的时候,闭上眼睛,便是那个人可怕的笑声,以及游走在她腿上的那只肮脏恶心的手。
梦里,她的小提琴被人砸碎,那个人用琴弦捆住她的手腕,用琴弓上的马尾毛勒住她的脖颈,订书机的钉子和玫瑰尖锐的刺扎进她的手掌,汩汩鲜血流出,他的拳脚接连不断落在她身上,而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
或许让她最为心痛的,不是浑身的伤痕,而是那把被摔坏、被拆卸掉的小提琴。
那是舒云辙留给她为数不多的念想。
从噩梦中醒来,她恐惧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挣扎着坐起身,就着房间里唯一一盏夜灯,看见床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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