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雕(1/2)
第五十五雕
待晏云墨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过后,他从江令舟口中得知,大夫说自己是由于这些日子过于操劳,加之受过严重内伤,才会晕倒。
然,上次受的内伤明明已经好彻底,自己怎会突然晕倒?
但由于急着赶路,晏云墨也并未做多想,不过心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适。那种感觉,有些像炎炎夏日暴雨前的征兆,天空黑沉得可怕,滂沱大雨却迟迟未落下。
他还以为自己是担心回京之事,毕竟力即将面临的倒确实是场风雨,因而他并未想到巧巧如何。
甚至,晏云墨都不大敢去想她,因为思念一旦爬上心头,便会如噬心之蚁,咬得人十分难受。
因此,他只是一再地提醒自己,再等一个月,就可以见到巧巧,而在见到她前,他得将一切准备妥当。
苍鹰翺翔于天际,落下几声凄厉的长鸣,飞奔的马蹄疾驰而去,惊起山间的林鸟四散逃离。
十三日后,晏云墨终于日夜兼程地赶回了上京,他甚至并未歇息半分,便将所得证据呈交于大理寺。
由于晏云起先前就收到了江令舟的来信,因此早早就准备妥当,对于卖国木材一案的审讯相当迅速。由于有佛陀讲经木雕,李家的处分虽在等待裁决,但相信结果不坏。
而从大理寺出来后,晏云墨并未回去休息,或是去看望自己的母后,甚至未同晏云起说上几句话,就飞速赶往了顾家。
上京除了皇室外,有四大世家,分别为南王府江家,丞相府崔家,将军府顾家,太师府卢家。
四大世家也向来与皇族联姻,或者与京城高门贵族结亲,以此巩固自家之地位。
作为四大世家之一的顾家,家主顾大将军掌管着大梁国军权,即便梁帝都要忌惮三分。
当年皇室与顾家定亲之时,顾大将军亲自为自己的爱女顾芷韵挑选夫婿,许是出于他乃舞刀弄剑的将军,他一眼就相中了从小就是剑痴的晏云墨,并且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
毕竟,晏云墨乃皇后之子,从小就长得端正,除了沉默寡言外,t看起来也没什么大毛病。
本来二人的婚事在顾芷韵及芨后就该举行,但晏云墨却总以查案为由,频繁去往各地。
顾大将军身为武夫,竟也十分欣赏他这种先立业后成家的态度,因而也从未施压。
对此,梁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儿子本就众多,甚至他都没怎么正眼瞧过晏云墨。他是擅权的皇帝,对于这个只知弄兵器却不擅人心的儿子,并无一点在意,他只在乎自己的政权。
然,如今顾芷韵已年满十八,已至这个节点,二人的婚事断无法再继续拖下去。
因而这也是晏云墨着急的原因,他与顾芷韵虽是青梅竹马,可他对她只有兄妹情谊,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在未遇到巧巧前,他就想着该如何才能退婚,而爱上巧巧后,他退婚的心思已变得愈发的迫切。
只是顾芷韵本就是名门之后,又举止端庄,从未有半分失礼。
是以晏云墨也颇为苦恼,该如何才能退婚,又不伤及顾大将军颜面。毕竟退婚乃大事,甚至于对女子来说,算是件羞耻。
当得知晏云墨去见顾芷韵时,顾皇后还很开心,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在经历江湖后,终于收了心,也懂了情。
然,晏云墨如此急忙赶去找顾芷韵,却是由于他再也等不及了。
顾家上下见他到访,也是乐开了花,未有丝毫阻拦或耽搁。
一空如碧,秋高气爽。顾芷韵正在小院里剪花,她昨夜听说晏云墨回来之时,整个人都有些走神。
晏云墨轻车熟路地靠近,望着花间的熟悉身影,唤道:“芷韵,我有话同你说。”
闻言,顾芷韵立马回过头,连花剪都不经意地掉落在地,她脸上闪过欣喜,却又随着往后望的目光,眼底飞速掠过丝失落,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她恭顺拜礼:“云墨哥哥,可有何事。”
晏云墨走过去了些,微微一叹:“后日父皇会设宴款待众臣,你也会一并前往,届时肯定会提及我们的婚事。”
十几年的相处,顾芷韵很了解晏云墨,她擡起头,望着他黯淡的目光,轻声道:“所以呢,云墨哥哥,你打算当众抗婚吗?”
她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她从来都知道晏云墨对自己的心意,也晓得他为何经常不在京城。
只是,顾芷韵对此并不感觉失落,甚至说还很开心。
眉头微动,晏云墨道:“此次彻查卖国木材一案,令舟有大半功劳,想必父皇也会借此机会给他奖赏,因此,我想……”
话未落尽就被打断,顾芷韵秀眉轻拧:“云墨哥哥,不可如此。”
“芷韵,你二人一直深爱着对方,如今已不能再拖。”
原来晏云墨一直在外帮晏云起跑腿,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晓得江令舟一直钟情于顾芷韵,而她也喜欢他。
只是因一纸婚约夹在三人中间,因此江令舟从来不敢表露任何心意,甚至为此在京城留下个浪荡的名声,只是为了不娶妻。
而顾芷韵纵然心悦于江令舟,却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夫君,是以只能沉默地,被动地等待着。
如此过了一年又一年,而等到她如今年满十八,坦白来说,她甚至已有些丧气。
而江令舟亦同样心如死灰,尽管他们江家乃四大家族之首,在圣旨面前,两情相悦亦是如此艰难。
然,晏云墨却从未放弃,若是不曾知道江令舟与顾芷韵的心意,若是不曾遇到巧巧,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去接受这样的安排。
而他却在很久之前就察觉到了二人的喜欢,一个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一个他视为妹妹,这样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娶她?
如今箭在弦上,晏云墨沉声道:“芷韵,此事我非做不可。”
顾芷韵从未在他沉静的眼眸里看到过如此急切之意,女子的心思总是更敏感,神情微愣间,她疑道:“云墨哥哥,你难道有了钟情的女子?”
问出这句话时,她其实很开心。
自三年前该举办婚事时,晏云墨就来找过顾芷韵,他二人进行了深刻的交谈,也是那时,她才晓得晏云墨一直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
其实她一直很不安,她出身名门,从小又接受着严格的礼训,一个有婚约的女子心里装着别的男子,若是被外人知道,那会被家族视为羞耻。
但晏云墨为了顾芷韵的名声,只要被提及婚事,便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为了以防万一,二人甚至未将此事告知江令舟。
为了退婚之事,他一直很努力。而这份迫切,尤其在爱上巧巧之后达到了顶峰。
听到问话,晏云墨毫不犹疑地点了头,道:“芷韵,令舟一会就会过来,我们商议下此事。”
哪晓得他话音刚落,江令舟就急急地赶了过来。
顾家上下都知道他们三人关系交好,又加上晏云墨在,因而全然未曾阻拦。
江令舟甚至跑出了一身的热汗,他太过思念牵挂,想要见到人,只是他才到小院门口,就看晏云墨低头与顾芷韵交谈。
他被二人瞒得很深,是以根本不晓得他们的计划。
原本期待渴切的眼神,一瞬间就碎落如灰,江令舟立在门口,甚至想着该不该进去。只是想到晏云墨对林巧巧的情意,他又立马来了精神,他甚至已经怀疑晏云墨是来谈退婚之事。
念及此,江令舟赶忙奔了进去,拉过晏云墨,眼底闪着惊慌:“云墨,你来这里做何,你对芷韵说了什么?”
见到他惊慌的表情,顾芷韵心底漫上一丝甜,尽管江令舟从来都不敢正视她,总是在背后默默地望着自己,甚至名声传得很不好,可她却明白他的心意。
微微颔首,顾芷韵温声道:“令舟哥哥,你来了。”
“嗯,芷韵,你还好吗?”江令舟不自觉地想要靠过去关心她,又察觉自己的身份不该如此。
他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咳了两声:“云墨,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晏云墨喝了杯茶,倒是难得地消遣了一句:“怎么,你不是要回去吗,来得倒挺快,我原以为得等一会。”
“我,”江令舟城墙厚的脸皮登时红了一片,支支吾吾道:“你,你什么时候叫我,我跑得不快了,你可是......”
顾芷韵心知晏云墨是为了让三人顺理成章的见面,才会如此来顾府,要不然,她根本不能这样见到江令舟。
她是有婚约的女子,也是名门之后,一举一动都得符合礼仪。
见人到齐,晏云墨也不废话,直接道:“令舟,我方才已同芷韵说了退婚一事。”
听到这话,虽在预料中,但江令舟还是显得很惊诧,他生怕顾芷韵难过,竟而站起身来,满脸焦急:“云墨,你怎会,害,”又转头对顾芷韵,小心翼翼,又显得很有些急切:“芷韵,那个,云墨他……”
往常巧舌如簧的他,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掩下心头的甜蜜,顾芷韵微微伸出指尖,拉着他的袖子,目光柔和:“令舟哥哥,你先坐。”
闻言,江令舟立马乖乖地坐下来,察觉到自己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后,又迅速收回,握着杯子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拍了拍他的肩膀,晏云墨开门见山道:“后日设宴,我会向父皇提出退婚请求,并让他赐婚与你二人。”
听到这话,江令舟差点没一口水呛死,他以为晏云墨并不晓得自己对顾芷韵的心思,他认为自己瞒得很好。
他一时结舌,再转头去看顾芷韵,却见她的脸上并无失落,而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见此情形,一股巨大的喜悦直冲天灵盖,其实江令舟一直都明白顾芷韵对自己的心思,而先前,他看得越清楚,就活得越痛苦。
皇命不可违,晏云墨又是自己最好的兄弟,而自己却与他的未婚妻互相爱慕,这实在是难解之题。
不过先前,在晏云墨为躲避婚事在外的日子,江令舟其实也会暗自开心,甚至当他发现晏云墨对林巧巧的心意后,他更是喜笑颜开。
他虽知皇命难违,却是出于本能地在让晏云墨明白对林巧巧的爱,为了他自己,也确实为了自己的好兄弟。
可以说,晏云墨与林巧巧的关系进展得突飞猛进,江令舟还是很有几分功劳。
而对于卖国木材一案,江令舟自然也是费尽心思,他晓得晏云墨是想借此功劳提出退婚,而他有了功劳,若是顺利,便也有资格光明正大地向顾大将军提亲。
这可是他十余年来梦寐以求之事!
此刻听到晏云墨斩钉截铁t的回答,一向犹疑的江令舟第一次有了勇气,他小心翼翼又急切地抓住了顾芷韵的手,眼底凝着柔软,而后又沉声道:“云墨,你想怎么做?”
被所爱之人握着,顾芷韵心头一阵涌动,为这一日,她宛若凌寒的红梅,孤独地开过了几度寒冬。
她也忍不住将素手搭了过去,情不自禁地唤了声:“令舟哥哥。”
江令舟满心柔软,一双桃花眼分外柔情,若不是晏云墨在,他恐怕会想要一亲芳泽。
如此触景生情,不免令晏云墨愈发地想念起巧巧来,蚀心之思在心头挠着,爬着......
本就沉默的他,此刻更有些无言。
好在江令舟尚算清醒,并未当面秀恩爱,他将握着的柔手放到腿上,脸上装得一派正经,笑意却仍旧从眼里流出。
还是顾芷韵察觉了晏云墨的低落,她参了杯茶,随即将计划娓娓道来。
天光云影徘徊,花叶摇动间,几人坐在玉石桌前,商量起了对策。
日升月落,转眼便到了卖国木材案的裁夺之日。
由于铁证如山,李府卖国罪状坐实。本该株连九族,但由于有先帝木雕,加上李老爷在东阳城颇受敬仰,因而最终以直接涉案的李二老爷等几位老爷斩首示众外,其余无辜的李家人免受责罚。
同时,在江临安将佛陀讲经木雕交给晏云墨时,还带来了一封李老爷的亲笔信函。有言,主动将京城及临近几处的木材店上交,以此弥补由本案带来的损失。
当然,梁帝对于此并不十分满意,他确如李少尘所言,早对李家的财产垂涎已久,只是未料到晏云墨竟真的找到了木雕。
大梁国虽制律严谨,不过也遵从古法,既有先帝的免死金牌,也不得违背。好在李府上交的木材店,也算是颇有诚意。
故,梁帝以及一众大臣对此事并无过多异议,甚至因此案处理得颇为妥当,而对原本并不受关注的晏云墨青眼有加。
有些大臣甚至开始对太子人选生出了动摇,其中尤其以顾大将军之派为首。
由于晏云墨将木雕交给了晏云起,并从中查到了三皇子晏云时一党与木材案存在关联,遗憾的是,并无直接证据。
但这并不妨碍在此次的太子夺位中,晏云起的声望超过了晏云时。原本平衡的局面,因此案打破了僵局。
此次李府木材案结束后,晏云时一党也稍微安静了些,太子之位看起来非晏云起莫属。
但梁帝却并不想见到平静的局面,若是有意,他早就侧立了太子,而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夺位。
自古以来,踏上皇位便是踩着亲兄弟的尸骸,这是大梁国的传统,他们奉行的是只有狠厉才能上位,因此,才会任由骨肉厮杀。
而每一任的梁帝皆不缺儿子,因此也并不担心绝后。
当今梁帝又正值壮年,在看着晏云时在此次斗争中败落下阵,他的目光也意外地转移到了晏云墨身上。
梁帝先前并不关注晏云墨,他认为为君者当擅弄权贵,而晏云墨打小就寡言少语,又只爱舞剑弄枪,甚至根本不与朝中大臣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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