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登科与夜游城(2/2)
叶蓁蓁下了马车擡头一看,好一座气派恢弘的楼宇。有三层楼高,门口张灯结彩,欢门上扎着彩绸,牌匾写着“樊楼”二字。
裴望之带着她进去,对着出来迎接的小二说:“登仙阁雅间。”
“好嘞,客官这边请~”
樊楼外面很气派,里面更是辉煌。由五座楼宇相继围成,楼宇之间用悬桥相连,灯火通明。
叶蓁蓁走在桥上步子轻飘飘的,远远望去灯火通明,游人如织,耳边传来乐曲,不禁感叹繁华如斯。
登仙阁的位置很好,三层高视线没有任何遮挡,开阔的三面用木栏杆围着,没有封住,可以凭栏远眺东京城中风貌。
有个舞姬正在开阔处圆盘处赤脚跳舞,身后是黑夜和繁星,她舞姿悠扬,似天仙一般。
叶蓁蓁在门口不经意扫过,吓了一跳,这不是顾隐吗?连忙把裴望之扯出房间。
“登仙阁怎么那么多人?”她以为只两个。
“哦,你之前不是叫我帮你寻婿吗?今夜是新科进士宴,我带你来你自己找,喜欢哪个告诉我。”裴望之一脸认真诚恳。
新科进士宴?难怪有顾隐。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毕竟是女子,你直接带我来男子的宴席,这样好吗?”
“你不是换了男装吗?我就说你是我家中小弟,带你来瞻仰新科进士。”
“我……不行,我不能去。”她不能让顾隐看到她和裴望之在一起,万一顾隐说起婚约一事……她还怎么让裴望之说媒?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裴望之开始紧张,但又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
“没有为什么,人太多了,我害怕。”叶蓁蓁随意胡诌了一个理由。
“是吗?”吗字还没说完就被叶蓁蓁拉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块屏风,刚好可以遮挡。
原来是顾隐走了出来,她慌不择路也不顾忌男女大防了。
裴望之盯着叶蓁蓁,她知不知道两个人靠的很近?她整个身子都埋在他的怀里,手拽着他的衣领。
叶蓁蓁浑然不觉,只探头往屏风后面瞧,看见顾隐走远才松了口气。
“叶姑娘好似在躲人?”他的语调不复方才的柔软,生硬了起来。
小道姑在怀里也没有旖旎的心思,她分明是在躲顾隐,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她如此?
“一位不想相见的故人,他正好是新科进士之一,所以我不能进去。”
“一个不想见的人,你却知道他中了进士。叶姑娘究竟是想见还是不想见?”不想见岂会留意近况?
“说了不想见,就是不想见。嘘……他回来了。”
“你躲的是顾隐,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具体缘由我不方便告知你,反正我与他之间最好是不相见。还未祝你高中之喜,只是我不便留下来,先走了。”
裴望之拉住她,“等我一下,我进去跟他们陪个酒说几句话便随你一起走,等我。”
“不妨事,我可以先走。”他也是进士,怎好不出现?
“我把你带出来就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你既然不想跟他们吃,那就我们俩单独吃。”
“啊?被你的同侪发现不是很尴尬?”
“没事的,他们热闹他们的,你找个清净的雅间,我一会儿来寻你。”
樊楼里位置好可赏景的雅间早已订出去了,只剩下一间一楼靠里的。乌漆嘛黑的小道,不明亮的小间。
不过叶蓁蓁饿了,加上方才裴望之的话让她觉得在这个地方吃也没什么。外面一片竹林沙沙作响,她在小道尽头等裴望之。
没一刻钟裴望之便来了,怕她久等脚步加快了几分。
“我点了眉寿酒,菜点了鸡汁笋,香椿炒鸡蛋,一品豆腐,御香鸭和鲈鱼羹。”
“好,你点你爱吃的就成。”
“你说京城中酒肆里的酒名都是怎么起的呀?这般好听。”
“你的独酌,松风引也不遑多让啊。”
“你说的我都想在京城开酒肆了。”
“想想是可行的,月下楼是江南菜式,京城并不多见。还有很多风雅的酒菜,必然很吸引文人墨客。”
“此事之后再说,现下有件要紧事,我一直忘了同你说。”
“什么事?”
“你还记得苏幕吗?就是在鉴湖边跟我一块的沈员外的小妾,你们还搭话了。我打听到她在京城,你可以帮我找一下她吗?”
她本想说是沈银托的她,但转念一想顶包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什么?京城?她怎么会在京城呢?”
“沈家女眷获罪入了乐籍,后面我找人去杭州打听,得知她来了京城。”
“她在不在京城我不知道,但她没有去杭州,你又是从杭州什么地方打听到的她?”裴望之听出了叶蓁蓁话里的破绽,神情陡然严肃。
“我……不对,你说她没有去杭州,可沈家女眷充入了杭州乐营不是圣旨吗?你为何说她不在杭州?”
二人皆有秘密,一时语塞,菜端上桌了也未见人动筷。
裴望之先开口说道:“其实与我一起去越州的那位才是查案的,我无官无职只是帮他。登记造册的时候少录了一位,就是苏幕。”
这消息着实让叶蓁蓁惊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他们帮了苏幕。“啊?竟然是你们?萍水相逢为何帮她?”
“救她的人最近刚被封了王,说出来倒也无所谓了。对他来说多一个乐妓,少一个乐妓无关紧要。他看苏幕长得好看,放了她一马。”
这个理由听起来随意,可真是如此。
“你不是向来公正严明,竟未阻止?难不成也是看苏姐姐长得好看?英雄难过美人关?”
“阻止不了,况且主事之人已然被擒,他的家眷也悉数入狱,苏幕都不在沈家的家谱上。少一个舞姬,没人在意。
他做事全凭喜好。我将我知道的说了,你呢?她为何不在册人却在杭州?”裴望之不愿深究放了苏幕这事,他本就不赞同,自然懒得说。
叶蓁蓁只好老实说:“苏幕顶了沈银的名字,沈银,就是沈员外的女儿。”
“偷梁换柱?胆子可真大,看来是我们小瞧她了,此事你没有掺和吧?”他担心其中有叶蓁蓁的手笔。
“没有没有,我也是才知道的。”她确实没有参与换人,她只是顺带捎了一下人。
裴望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可别乱来,虽说此事已了结,可指不定哪天被有心人做文章又给翻出来了。你若是瞎掺和,是会害了叶家和虞家的。”
私换囚犯可是大罪,那人是王爷不怕,叶蓁蓁却不能。
“哦,我知道了,那苏幕会在京城教坊吗?”
“乐籍女子不可随意擅离教坊,她应当是被调离杭州,来了京城。她不是舞姬吗?舞跳的好自然就被献上去了。”
“所以要找到她,我就得去教坊?”
“那只是我的猜测,也许她被人赎身了也不一定。她既然能吸引王爷为她网开一面,说不定也能蛊惑别人为她脱了乐籍。”
裴望之见叶蓁蓁一脸若有所思,提醒道:“你不会是想去教坊吧?我已经跟你说了,沈家的事不要去掺和。
我不管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从现在开始都断了,我可不想封官后第一件事是把你下狱。”
“那如果真是要抓我,你会抓吗?”
“会。”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叶蓁蓁的心也跟着一沉。
也是,他俩才刚认识,说有交情都谈不上,怎么会为了我徇私枉法呢?
叶蓁蓁自嘲一笑,对着裴望之说:“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比你更怕连累叶家和虞家。”
“既如此便好,吃菜吧,再不吃就凉了。”
“嗯。”
方才的对话并不愉快,二人没再开口。叶蓁蓁越吃越快,裴望之一杯t又一杯喝着酒。
吃完再没有提起去州桥夜市的事,皆沉默的上了马车,送叶蓁蓁回虞府后裴望之也回了家。
叶蓁蓁后来回想起这顿饭,只觉味如嚼蜡。
其实樊楼的菜很好吃,鸡汁笋是用吊好的清鸡汤,鸭汤,骨汤做底,加了江南运来的鲜笋,看起来清汤寡水,吃起来比煲的浓白的汤底还要鲜上几分。
御香鸭用茶叶熏过,透出一股子浓郁茶香。一品豆腐滑嫩,当得起“入口即化”四字。
软软的豆腐表面裹上一层面粉,再裹上一层鸡子液,入锅炸至表皮焦黄。出锅淋上浓郁的高汤和虾仁,筷子都夹不住的娇嫩口感。
将一品豆腐放在米饭上搅散,米粒混合着豆腐和酱汁,满满一口豆香充盈。
还有鲈鱼羹她也很喜欢,寻常的鲈鱼羹是浓郁的白色,可樊楼的鲈鱼羹是透亮的。
晶莹剔透的羹汤里卧着几块鲜嫩的鱼肉,提前剔骨的鱼肉不带刺,吃起来鲜中带点酸,正合叶蓁蓁的口味。
更别提樊楼的招牌眉寿酒,香浓醇厚,滋味悠长,不比羊羔酒差。
只是再好吃的菜配上不好的心情,入口的滋味便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