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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对，何之初想。

他按时吃药，接受治疗，坚持活了下去。

因为活下去，他结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不会孤立他，不会嘲笑他，会夸他画的好，夸他有灵气。还认识了很多可爱的小孩子，他们叫他老师，叫他大哥哥，说喜欢他。

如果可以，他不想回清源了。

说到做到，此后逢年过节他只打钱回家，人从没着过家。何父何母打电话骂他没良心，也只说这个。在他们心里，他不争气，因此他的离开对他们没有什么重要的影响，追过去寻子是不可能的。

时间回到今年，他去北城散心，顺便和姜知意见一面。

旅行中途，何母打电话说何父酒驾出了车祸，叫他回去帮忙照料。

何之初说行。

他是得回去看看。

当他到病房的第一秒，何母一把拉过他的手：“之初，你爸可能要成植物人了，你别在霖城了，回来吧。”

“妈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妈妈会改，原谅妈妈吧，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好好过日子。”

“如果你爸不行了，我以后就只有你了。”

何之初笑了。

瘦弱的身子骨里，是千疮百孔又被缝缝补补过的心。

“等我参加完北城的活动就回来。”

回到北城，活动延期，何之初哪都不去，每天待在酒店画画。

画到不知天昏地暗，画到废寝忘食。

一张又一张，每一张的结局都是画到半张被撕下来扔进垃圾桶。

那天早上六点，他重重地t扔下画笔，拿了刀片冲进浴室在右手手腕猛地划开一道口子。

他们生下他，他该回去。

可他分明在十八岁那年告诉自己，死都不要回清源。

仿佛被捆起来吊在屋顶上，不同方向的两股力量拉扯着他。

只有死，是唯一的解。

……

满是消毒味的单人间病房，何之初躺在病床上，皮肤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我没事。”男人轻声说。

姜知意用力让声音保持镇定：“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何之初挪开目光，望向窗边飘动的窗帘，“姜知意，你看蓝色真好看。”

“是挺好看的。”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如果我能拥抱到蓝天和大海就好了，”男人虚弱地笑了笑，“它们是最宽广的，可以容纳一切，也可以容纳我。”

姜知意有一万种安慰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讲不出。

两人沉默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余海会陪着我，”何之初咳嗽着说，乞求道，“别待在这，求你了。”

姜知意揪着手说好。

她不强求他，给他个人空间。

“姜知意，我活着不快乐。”走出病房前，姜知意听到何之初这样说。

即使见到了很多美好的人和美丽的风景，也不快乐。

门外。

“你好，我是之初的朋友余海，由于一些原因活动延期了，我和之初这些天住在一个房间，”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男人说，“昨晚上我和其他人去清吧喝酒，今天早上才回去，我叫他不回我，一进浴室发现他躺在浑是血的浴缸中。”

“我把他送到医院后，就想告知他的家人，但是我打了他所有有备注的联系人，只有你接了，他爸妈都没接。”

“我知道了，谢谢你，麻烦你了，”姜知意真诚地说，“如果他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吗？”

“当然，小事儿。”

傍晚，姜知意拖着沉重的脚步，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

扎好的低马尾变作乱糟糟一团，几缕发丝随风飘着。

活着不快乐。

姜知意突然回想起王君兰去世前的心情，那种明知道人要离自己而去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个世界太苦了。

眼泪无声滑过脸颊，被风一吹，带来凉凉的触感。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不断地面对失去和离别，姜知意永远都不想长大。

她不看这个世界了，不去想去的地方了，不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就待在清源那个小县城。

谁都别长大，谁都别老去，时间就停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