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
第十七章
五月的一个清晨,秦岭山脉,玉华山。
秦游将已经沙汰,并初步完成训练的县兵拉到了山脚下,准备剿灭盘踞在山顶的寇匪。
俗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一支能打胜仗的部队,所倚仗的绝对不仅仅是充足的后勤。但一支连粮草都无以为继的军队,是绝对不可能取得长久胜利的。
秦游一向将现今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部队视做将来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基础。
所以他不可能也不允许自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后勤物资出现短缺。
国人的性情总是调和折中的。因此当有权威上司特别指示了物资不能出现短缺后,这次攻打盘踞在五华山山匪的后勤保障只能用饱和二字来形容。
甚至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块足量的糖。
而内行的门道如果不是主动揭开,外行人是很难窥测的。所以丁逢这个外行现在的关注点就全在闪闪发光的箭矢上。
他的目光在散发着幽冷光泽上的箭矢上一遍遍扫过,最后啧啧称奇道:“周章,你准备的这三车弩箭,恐怕已经能将这山上的贼匪个个都钉成刺猬了。有这个必要吗
“我观你麾下,可个个都是虎狼之辈,熊罴之士。”
最重要的一点丁逢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身上那股自信勇敢的气质。
即便因为手上还没沾什么血,令整体气质显得有些青涩。但只需一眼望去,就能凭这股精气神判定,这是一支能打苦仗、打硬仗的精兵。
距离令人闻风丧胆,所向披靡,只差几场真刀实枪的战争了。
秦游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道:“毕聚,岂不闻老虎搏兔,亦尽全力乎?
“而且这可是我就职县尉后的第一仗,总要打得漂亮,胜得出彩才好把旁人的嘴给堵上。
“况乎兵者死生之地,兵卒训练不易,不可不慎。”
自秦游以未及冠的年纪就任县尉一事,县中不是没有过异声。
其中跳得最欢快的莫过于被秦游顶替的前任县尉。为了泄愤,他在卸任之时将整个县尉配房中的一应陈设全部命家人雇车拉走。
导致秦游上任居住是整个屋子里好似雪洞一般,只有光秃秃的矮榻与他无言对视,真是耗子见到都要大为震惊,然后给他放下两粒米再走。
而后还有不少诸如区区一黄口孺子,岂能以阖县安卫大事相托的纷杂流言大肆传播。经过许富调查,这些流言或多或少与那个卸任的县尉有关。
不过秦游并没有理会的意思,此人根基没比他厚到哪去,全靠着会揣摩王朗的意思才捡漏补了个县尉。
现在他最大的靠山王朗都被县中的世家官吏给了联手架空了。他再蹦哒又能蹦哒到哪去呢,跳梁小丑尔。
但还有一类流言秦游就必须得上心了。
这一类流言多出自于以严家为首的诸世家子弟。
自打县中世家的联姻计划通通被秦游婉拒,而且他们连冯旗等人都婚事一个都没有争取到后,不少没什么本事,却喜欢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就将抨击秦游变成了人生第一等要事。
话里话外无外乎什么他这山望着那山高,给脸不要脸,本事不大架子不小。
虽然严家族长和就任县中功曹一职的严家本代最出色子弟尚未说什么,对秦游也是一如既往地支持,要兵给兵,要粮给粮。
但人心易变,就是圣贤如周公,尚且要恐惧流言之日,何况他秦游。
胜利,唯有在战场上的胜利才能消除不利因素,巩固他的根基。
县尉这个位置虽然不要也行,但现目前来看还是利大于弊。毕竟没了官衣做掩护,他去哪寻能实地练兵,一应花销还能报销个八成的机会啊。
所以能够争取的话,秦游还是愿意去争取的。
丁逢却不以为意,道:“周章你何其过谦。不过些许庸狗之言,无需惦念。若无周章你驻守本县,选练兵卒,铸就强军,贼人早生胆犯我成固。
“自去岁冬月至今,本县尚未如留坝等县落入贼手,衣冠沦丧,首级悬于旗杆之上,皆赖周章你啊。
“上月有贼匪聚于东门,欲生事端,也是周章你引弓连射,先破贼胆,再率轻骑四出十余里追剿半日,这才消除了后患。”
秦游也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治标不治本的笨法子而已。蜀地一日不平,本郡就没有办法重归太平。”
秦游说的是大实话,蜀地一日不平,或言之没有产生出稳定的割据政权之前,那么拖家带口,攀山涉水前往汉中的流民就不会停。
战争的滋味,任谁尝了都说苦。要不也不会有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俗语。
可汉中的地盘只有那么大,以时下的生产力,能够承载的外来流民数量是极其有限的。
于是自去岁冬月起,汉中各县对待流民的态度就旗帜鲜明地分为了三种。
一种如留坝。直接被流民们里应外合给攻下,整个县城被洗劫一空,然后开始内部斗争,胜利者占据城池发号施令,维持着堪称拟人的政治生态,失败者继续往汉中郡内部流亡。
一种如成固。有秦游统率着强力的武装力量震着,流民不得入城,由各世家、乡、亭组织人手进行接收,组织开荒。
当然,这种接收很考验接收者的良心。除了秦游外,绝大部分只能说是堪堪吊住性命,而且需要背上极为沉重的债务,最终的结果多半是沦为仆役。
也有小部分逃入山中,勾结成匪。毕竟领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嘛。只要胆子够大,还怕抢不来粮食
最后一种则是如郡治南郑。准备是没有的,打是打不过的,只能多多给点口头支援,寄希望于挡在前边的郡县顶住再顶住了。
丁逢是个人尖子,听懂了秦游话中的未竟之意,忽地双手拢袖,眺望着眼前的巍巍群山,语气飘忽道:“乱世方显英豪,今历数全郡,唯周章你与文远谋两人尔。”
秦游听到前半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直到听到后半截才把一颗心放肚子里。
他是真的很怕丁逢来一句,今天下英雄,唯周章你与逢尔啊。
丁逢似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汉中锦绣之地,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周章你…”
秦游赶紧摆手,岔开话题道:“正因汉中是锦绣之地,吾辈才必须守好,不能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啊。听闻毕聚你是诸法皆通的大行家,你快来帮我看看看,这箭矢还有没有需要改良的地方”
秦游深知,再这么聊下去,丁逢必然要把话题转到劝他谋取汉中以图自立上去,不然也太对不起他弃官追随。
只是造反这事向来是可想不可说。尤其是他现在这兵不满六百,将算上他,满打满算也就六员的情况下,还是先老老实实当大汉朝的忠臣比较好。
陈桥驿的滋味,他现在还没那个实力尝。
劝人造反本就不是一时之功,丁逢也不在意,由着秦游把话题岔开。
随手拿起一支箭矢道:“那个邓秀的确有些本事,两个月就生产出了这么多的箭镞。周章你的时运也当真不错,随手一招,就招到一个曾经在广汉郡铁官中专门打造箭镞盔甲的一家子。”
这是秦游最近最为得意之事,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道:“是啊,运气的确不错。
“若非那王临为了给其子报仇一意催逼工匠打造箭矢,还规定失期者斩,邓秀也不会不堪逼迫举家出逃。
“而且也得是家中人丁繁茂,又都学了本事在身上,也不会只折了两个人就来到县中。
“更要感谢刘家贪得无厌,允诺给人一斗米,临了却变卦只给人半斗,邓秀也不会再往东行了几十里路来投我。”
所以说这人的运气来了是挡不住的。
以上三个条件但凡失去任何一个,秦游就要失去这个年代数量稀少堪比大熊猫的工匠了。
而今盐铁都是国家专营,民间纵使有铁匠,那也是高门大户豢养,或者铁官中退休的老铁匠做些私人买卖。
而且顶天了打个犁锸之类不犯忌讳的东西,数量还不能过多。
箭镞铠甲,等于做梦。
光箭镞的形状,铠甲叶片的大小,就能挡住九成以上的铁匠。更何况这不是犁锸之类的生产工具,多一些少一些没有问题,凑合用就行了。
而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要不怎么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打不过大汉朝的天兵呢。
小小一只箭矢,可是涉及到空气动力学的。在没有总结出规律之前,靠的就是无数经验总结。
秦游得了邓秀和他父亲两位有经验的工匠,乐观一点来说三年只能就能拉起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兵器生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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