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欲燃（1）（1/2）

榴花欲燃（1）

纪飞星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除了侍剑都深感意外，这位纪仙师好像和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世子司马恕有些惊讶于纪飞星的直截了当，但他心绪的波动很短暂,几乎是转瞬即逝，只略略望了一眼纪飞星那双看似平常却夺人心魄的双眸，随即平淡地侧身擡手，请纪飞星入府。

“今日家慈之事颇为古怪，侍剑先生与顾姑娘都说亲眼目睹刺客行凶,但离披小筑的侍女侍卫昨晚都未曾听到任何动静，仵作勘察家慈房内也不曾发现任何行凶痕迹,恕身为人子,自然要查明真相，以告家慈在天之灵。”

“纪仙师是应谯长老所邀，来替殿下诊治病情，恕本不该如此唐突,但侍剑先生道纪仙师有一法宝，可探看亡者生前的记忆,恕厚颜，请纪仙师相助。”

司马恕这番话合情合理，单从内容来说，更是彰显出了他一片孝子之心，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却是极淡的，不带任何多余情绪，平淡的像是在阐述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事实。

如此怪异的态度不免让在场一些人心生疑窦,而司马恕则坦荡与纪飞星对视,平淡地等候她的回答。

“当然，若纪仙师不便相助,恕也不会勉强，听侍剑先生说，纪仙师尤其喜爱造型华美的珠翠绫罗，恕已将卫湘侯府藏库之中的尽数取出，仙师若不嫌弃，还请挑选一二，这也是侯府的荣幸。”

纪飞星那张浓艳到冲击感十足的面庞上，总是带着一股透彻万物的神情，进而她时常对周遭一切感到不耐烦，因为看的太过透彻，所以太过无聊，无聊到她懒得多发一词。

但现下她看着司马恕，神情竟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困惑，因此便多看了几眼。

纪飞星是青天宗唯一一位丹药师，她天生拥有一对令修道中人羡艳不已的“琉璃枷锁瞳”，万物脉络尽生发于她眼底。

她从前无聊时便喜欢孤身静坐悬涧之上，丹也不练了，病也不治了，就静静坐在那，不知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时常一坐一思便是数年过去。

侍剑早知她有这种癖好，师父也提醒他要看牢纪师姐，不要让她又治病治着治着就跑去悟道，司马柔可等不了那么久。

因此纪飞星这多看司马恕的几眼便让侍剑登时如临大敌，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抱着剑默默走到两人正中，阻挡了纪飞星的视线。

纪飞星竟然从侍剑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看出了几分幽怨，她默默移开视线，言简意赅的同时回答了两个人：“知道了。”

这下轮到司马恕困惑了，他不太明白这对师姐弟间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纪飞星所说的知道了三个字。

侍剑看出纪飞星懒得说话，愣了愣，终究还是憋出来一句话：“……师姐同意了。”

所以说整个师门中侍剑最怕和纪飞星相处，可怜他一个语早死冰块脸酷哥竟然有朝一日要为别人充当翻译机器。

“多谢纪仙师。”司马恕垂眸答谢道。

纪飞星百无聊赖一般颔首，又瞥了一眼司马恕，随口说道：“你阴气缠身，快死了，要治病吗？”

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一出口，司马恕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侯府的一众侍从皆面面相觑，神情惊慌。

司马恕以手捂面，轻轻咳了几声，面色苍白了几分，他轻声回道：“多谢纪仙师救护之心，恕久病缠身，不过托着残躯度日，大抵是天不假年……”

“哦。”

他话还没有说完，纪飞星便不甚在意地颔首应了一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声，既然司马恕自己不愿救自己的命，她也懒得多说，这趟来的目的还是为了给她师叔的小友炼丹解毒。

于是又侧首看向司马柔，两人视线一对上，司马柔便怔了怔，好澄澈悠远的一双眼睛，她原本想要说的话被压在喉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所适从的慌乱。

尽管多年以来有着数不清的忠义朝臣、江湖侠客皆高声称赞长公主仁义，将她视为一面匡扶正统、肃清宵小的旗帜，但司马柔每每夜深人静孤身独坐之时，都不禁自嘲自己实在不算什么好人。

或许同她那些行事荒诞、性情暴虐的皇叔们相比，她司马柔确实称得上仁慈，可仅仅只是她南下这一段路程，就已经是数不清的血肉骸骨铺就而成。

她的力量终归还是太弱小，她能做的也太少了。并不是谁都有洛阳卫氏那般豪掷千金的胆识与勇气，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就舍得用一位前途无量的嫡长子来下注。

她明白那些满口忠义的人当中，有很多不过是首鼠两端的投机者，他们在利用她，利用她得到名扬天下的美誉、青史留名的机会亦或只是在与汝南侯博弈间将她推上台面赢得更多筹码，正如她心知肚明地利用对方。

所以她宁愿舍弃原定的计划，放弃前往蜀州，也要追随叶轻舟的踪迹来到湘州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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