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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飞(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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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飞(十)

戍时整,殷照心如约抵达金凤楼。

她带着一群侍卫,若就这样直接大摇大摆的进去怕是太过惹眼,便让他们纷纷隐在暗处,确保能时刻盯着她的安危。

虽说此处人多眼杂,多半也不会有人会想在此下手,但多留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若换作以前,她在面对燕双信亦或是祁玄时,定不会如此过多的提防,但如今......她好像很难再信任旁人。

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酒楼,殷照心不再犹豫,提裙径直上了石阶,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一路上了二楼,最终来到了一处包间前,她定睛一看,赫然便是那日魏璟带她来的那处。

过往情形如潮水般呼啸而来,让她不禁又回想起了那日。

那不甚美好的回忆。

她就这么站在外面,一时之间未有动作,直到屋内传出一道声音:“昭昭妹妹既然来了,又为何迟迟不肯进来?”

殷照心闻声回过神来,沉下一口气后当即便伸手推开了包间的门,只是擡眸的一瞬间,便与那双隐隐含情的桃花眼对上了视线。

燕双信依旧同往常一样,嘴角挂着笑,眼中仿佛映着千盏万盏的烛光,在这夜色之中熠熠生辉,少年人的情绪毫不保留地向她展露,他眼尾与眉梢都因喜悦而扬起,显然是对她能前来赴约而心生欢喜。

如同每次殷照心见到他时一样,无论身处何地,他都依旧维持着气定神闲的模样,腰间挂着那把他几乎从不离身的扇子。

也是到了眼下,殷照心才注意到,他今日竟然一改常态,穿了件大红色的衣袍,就连发带亦是红色,倒是将他衬得更加意气风发了些。

见殷照心站在原处不动,他轻笑一声:“怎么了,昭昭妹妹莫不是被我今日神采奕奕的样子惊艳到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当真是稀奇。”

他一如既往地与她打趣。

殷照心看着他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倏地擡起手来,在自己眼前遮住了他的面容,就像是在印证些什么一样。

在此期间,燕双信只是笑着看着她,没有开口,没有动作,亦没有阻止。

直到她缓缓放下了手,一路走到了他对面,拉开了椅子入座。

见状,燕双信召人上菜,随后看向对面的殷照心。

“方才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见他直截了当的问了,殷照心也不含糊:“什么都看出来了,你的身形很像一个人。”

听到这,燕双信只是笑着将他们二人面前各自的酒杯斟满,他没有开口承认,当然,也并未否认。

见他不置可否,殷照心只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偏头咳嗽了两声,再次看向他时眼尾已经染上了红。

她忍下喉间的痒意,哑声道:“燕双信,你知道吗,那日在崖边你们见到的那个男人,与最初威胁我的,并非同一人。”

“嗯,然后呢,需要我帮忙调查吗?”

他目光坦荡,让殷照心从中看不出破绽。

她盯着燕双信,半晌后倏地笑了。

“你觉得,他们为何要中途换人呢?换人也便罢了,偏偏后者还要伪装成前者,殊不知......前者给我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是吗?”

燕双信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执杯抿了一口酒,随后若有所思回道:“兴许是前者怕死,所以找个替死鬼吧。”

“如果是因为他那日必须要在场呢?”

闻言,燕双信掀眸瞧了她一眼。

他眼中笑意犹存,只是似乎不再像先前那般浓烈,带着些难以掩盖的阴狠,与笑意混杂在一起,让他的神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见他不语,殷照心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倘若先前那人是必须要出现在当场的人物..t....如此一来,不也都解释得通了。”

她话中的指向性已经太过明显了。

那日,出现在崖边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她与魏璟,还能有谁?不就是在其后匆匆赶来的燕双信。

他确实做的天衣无缝,不仅赶来的及时救下了魏璟与她,还将敌人尽数抓获,在他人眼中,他是此案最大的功臣,从此以后,先前那些质疑他不务正业的人也都通通失了话语权。

中晋朝中许多肱骨纷纷入狱,而他自然便成了晋王身边新起的权贵,炙手可热。

他所做的扣,一环接着一环,如同错乱的枝节一般,层层相绕,却又缺一不可。

燕双信面上依旧维持着笑意:“所以昭昭妹妹这是怀疑我了?”

闻言殷照心却是冷笑:“难道不是你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发现的吗?”

燕双信走上这条路绝非一朝一夕便可做到的,他已经蛰伏在她与祁玄身边多年,从始至终,都未曾露出过半点破绽来,他是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倘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殷照心怀疑的话,那么那日在吴府,他大可以派人前来,而不是他亲自出面。

他所留下的蛛丝马迹,并不只有这一点。

还有先前魏南筝口中所说,她亲眼瞧见了祁霂与一个手中执扇的男子一同进了春风楼。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故意向她露出破绽了,只是为了引她入局。

她亦是他手上的一枚棋。

怪她想清楚得太晚,早在失踪女子案子初查探时,大理寺卿、魏璟包括祁玄通通遇难,可燕双信却先一步离去,借此躲过一劫,那时,她就该怀疑他了。

否则......也不会让事态逐渐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

殷照心的眼神逐渐变得愤怒起来,见状,燕双信也不屑于再伪装,而是直接撕碎了脸上覆着的那层面具,笑意全无,目光冷厉森然。

“既然猜的这么准,还敢过来赴约,昭昭妹妹的胆子见长啊,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更加有恃无恐了?”

说到这,他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来,一下接着一下。

“这回换我猜猜,怕不是周遭早就布满了你的人,只等待时机一到,就来索我的命吧。”

如今他再唤出“昭昭妹妹”这四个字时,全然不如曾经那般亲切,殷照心听在耳中只觉得阵阵恶寒。

事到如今,她似乎还是难以置信,面前这个曾经险些被人打死都不肯还手的人,如今手上却沾染了如此多的人命。

殷照心闭了闭眼。

她至今仍记得与燕双信初见时的那一幕。

当时她刚被晋王夫妇收留不久,对城中的一切都不甚熟悉,那时正是寒冬腊月,大雪纷纷,她随着王后一同出门,却被人流冲散渐渐迷了路,她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目光却被远处的打骂声吸引了过去,只见几个与她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正围在一起,手脚不停地挥动,不知是在做什么,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笑。

年幼的殷照心对一切陌生的事物都带着好奇心,她下意识擡脚凑近,却瞧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亲眼瞧见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趴倒在雪地里,而她先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群人正在对这个少年拳脚相向。

“住手!”

殷照心从小受殷父的影响长大,她原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哪里见过此等霸凌,当即便扬声跑上前去。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丫头!赶紧滚!”

说着,其中一人擡脚踹在了她身上,小昭昭躺在雪地上打了个滚,随后却扑腾着站了起来。

见她这般顽强的模样,倒是让领头的那个多了些兴致,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朝着地上那少年唾了一下:“燕双信,看见没有,一个小姑娘,骨头看着都比你的硬啊。”

说着,他就朝着殷照心走了过来,彼时人群中有人看着她的脸惴惴不安:“二公子......她好像是主公最近收养的那个女娃娃......”

“是吗,没事,只是个养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他们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殷照心见状脚步下意识向后退,在那个领头的即将要上前时猛地拾起落在雪地里已经沾染上血迹的砖头,朝着来人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

鲜血淋漓。

趁着对面乱成一团之际,殷照心连忙将趴倒在地上的少年拽了起来:“快跑!”

话音落下后,她用尽全力,拉着那少年的手紧紧不放,身后追逐不停,她咬着牙带他一路冲进了人群之中。

那时的他们都是孩童,个子不高,眨眼间就湮没在了攒动的人堆里。

殷照心拉着他不知来到了哪里,见身后再无人跟上来,才靠在墙边不停地喘气,末了,她听到了对方小声地同她说:“谢谢你。”

雪天,大风。

逼仄的巷间,雪粒不停地拍打在脸上。

而对面的少年浑身湿漉,额角有血顺着滑落,碎发遮挡在面前,却掩不住他那双如曜石般夺目的桃花眼。

那是殷照心与燕双信的初见。

彼时的少年瘦骨如柴,备受欺辱,却不曾还手。

殷照心也是在那之后得知,燕家与她们殷家一样,都是跟在晋王身边的世家,而险些将燕双信打死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据说燕双信是燕父早年间留下的风流债,自打他被接到燕府后,爹不疼娘不爱,在燕府,他就是个异类,整日被兄弟姐妹变着法子的欺负,过得很是可怜。

于是再见时,尚且年幼自顾不暇的殷照心却信誓旦旦地与他许下承诺。

“你放心!日后但凡我在一天,都不会让你被欺负!”

后来殷照心成了主公家名正言顺的养女,而燕双信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带着他认识了祁玄,认识了若娴,认识了许多人,看着他从沉默寡言,逐渐变得开始与她拌嘴,看着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病或是意外死亡,而他成了燕府最受宠的公子、三殿下祁玄身边的幕僚,而曾经少女许下的承诺从未有过半点虚假。

她的身份,给了他庇护,成为让他能在中晋翺翔的双翼。

可是如今......

从回忆中抽身的殷照心掏出怀中的帕子,掩唇咳出了一口黑血。

她今日奔波了一天,眼下已经变得肉眼可见的疲惫,喘息间,她无力地勾唇:“难道你就不是有备而来的吗?”

“见你,我向来都是一人。”

燕双信答的很快,可殷照心却已经对此不以为然了。

她已没有力气再与他周旋了,而是直接问道:“你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吗?”

闻言,燕双信默不作声,只是将手边的酒盏推到了殷照心面前。

“这是何意?”

燕双信听后笑了一声:“我说过的,我舍不得让你死,所以这里面放了解药。”

然而殷照心听了这话以后也未曾有动作,她看着那酒盏似笑非笑:“你把解药兑酒给我喝?”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解毒的方法。

燕双信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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