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1/2)
乱葬岗
就在贺昭自顾不暇时,周舒瑾开始着手寻找江南小霸王陆羽的下落。
周舒瑾知道江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战况胶着,但要黑白两吃就还是要去做淮西公子的生意。说实话,在淮惊星之前中央还托他去乱葬岗杀了陆羽和小殿下。
他确实也去了,在董屠面前把陆羽和小殿下逼下悬崖。那两人肯定是凶多吉少,只是他和董屠都没能找到尸首。
黑市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它只是一把武器,或者说是一面镜子,折射所有隐秘的不被认可的事情——只要有需求,有欲望,有钱。
贺昭听说之后很是生气。
他以为周舒瑾又像在十三那件事上那样跟自己作对。
他本就连日奔波,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一知道这件事后怒发冲冠,撇下了枕风十里的生意跟着车队南货北运去了。
今日在云梦,明日在中原,后日又不知道在哪里了。
他成为了行走在不毛之地的、受冤流放的囚犯,他所有作为人的感情都化作一种毫无前景的耐性、一桩偏执而无望的冤案。
总之,行无定踪。
“周舒瑾,你也知道我是怎样对你的!你以为我爱你,你就可以随意摆弄我了?!到底是谁给你这样的底气跟信心!是我!原来是我!我真是个傻瓜,我活该!我该死!”
自那以后,周舒瑾再也拨不通他的电话。
周舒瑾把计划搁置下去,立马跟着他的踪迹北上,马不停蹄地赶上他的车队。
贺昭并不知道他已经追到了中原,下车指挥货物运输时突然被人死死抱住。
贺昭本能一个过肩摔,却被伙计及时按住了。
“哥!哥!别动手。”伙计煞白着脸,“真的。”
贺昭的情绪差到了极点,用上膛的枪往后抵住,揪住那人的头发拖到跟前。
就在视野看清楚的那一瞬间,贺昭脸上的血色退了下去,浑身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松开指尖往后踉跄倒退几步,掉头就走。
“贺昭!”周舒瑾又把他抱住,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本来没好全的嗓子顿时破音,“贺昭。”
贺昭执拗地猛力挣扎着。
周舒瑾几乎用尽了力气把他抱紧,把他的手臂紧紧箍在腹部,直到他精疲力尽连呼吸都透出疲倦的意味。
先生哭了。
沉默的,同时也是声嘶力竭的。
周舒瑾含着泪,一下一下地亲吻着他的脸庞:“先生,先生。”
贺昭真是受够了他每次做错了事就这样一叠声喊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会心软!
周舒瑾把他扳过来,用力地把他的脑袋抱在自己胸膛里,让他感受自己失控的心跳。
贺昭一路上的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根本不知道周舒瑾什么时候是真情,什么时候是假意!
“你不是要看看我变成什么样吗?我会怎么样吗?”贺昭像疯了一样,他冷笑着让周舒瑾去看他猩红的眼睛,“就这样!看吧!看吧!看个够!你是不是想我给你跪下,好啊,我这就给你跪下!”
“不!贺昭!不!”周舒瑾紧紧抱住他要跪下的躯体,“贺昭!别这样!你在折磨我啊!先生!”
“什么!!!!谁折磨谁!”贺昭疲惫不堪且凄凉地笑着,“你又相信我能绝路逢生了?我算是看清楚了!你要我死!直到那天你才肯罢休!你才会相信我也会有做不到的承受不住的事情!你明明是要我死,你为什么跟我说爱我!”
周舒瑾呜咽着,执着地吻着贺昭的泪痕。
他的先生受伤了,而这道伤口是自己在数年前亲手割下的。
当年先生一退再退,如今是一碰到这道伤口就有种穷途末路之下的疯狂。
“我发誓!”周舒瑾哽咽着说,过于猛烈的情绪使他抱着贺昭的手臂有些痉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把我捆送到子弟兵府面前说江南所有的大烟都是我兜售的,好不好?”贺昭的语调忽然平静起来,平静中透出无尽苍凉,“然后把我的客户和伙计全部接到他的线下。那样,所有的成果都是十三的了,我再也不会碍着他了。你的生活依旧风生水起,依旧一帆风顺。只是,我那些伙计跟我很久了,一直过得都很辛苦。我很辛苦,他们也一样。你照顾十三的时候也照顾一下他们,衣食无忧就好。”
周舒瑾心痛得喘不上气来。
贺昭语调平静得把事情交代下去,行尸走肉一样让周舒瑾抱着,周身发凉。
“贺昭。”周舒瑾握住他的手,“你冤枉我了。”
后来说了些什么,贺昭听不见也听不懂了。
他就麻木地站着。
“那个女婴.......”贺昭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周舒瑾忏悔的话语。
身后传来颤抖。
“那是一单生意!是受人所托,托在我这里收养。”周舒瑾说,“你冤枉我了。”
贺昭不知道他的话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只是他这么说,自己就真的只能得知这些而已。
贺先生没头没尾地说:“虚伪得很啊。”
周舒瑾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昭轻轻掰开他的手臂,神色自若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回到伙计身边。
伙计们已经很懂事地把货物都卸下且分发完毕了。
贺昭轻轻一跳,回到卡车的副驾驶座里。
“回去吧。”贺昭语调平淡地对周舒瑾说,“回白马园林。”
周舒瑾的手放在车门旁边阻止关门,看到他的爱人面容惨淡。
贺昭弯下腰,面如死灰且带着困惑地亲吻一下他的手背。
“这样可以了吗?你何必呢,我不值一提。”
周舒瑾无奈地放下手。
而令他心惊的是,他的先生真的在困惑——为什么他要挽留自己。这等于,先生从心里相信——周公子并不那样爱他,甚至可以说并不爱他。
“贺昭,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扪心自问,这一回我绝对没有对不住你。在绝大多数时候,我也绝对是真心实意对你,你何必这样闹得彼此都伤心?”
贺昭神情木然地望着他,忽然丧失了一切答案和语言。
“你也知道你这样做有些过分了,对不对?”周舒瑾拉住他的袖子,“贺昭,我不想我们走到进退维谷的地步。或者说除了十三,当年你还因为我受到了别的委屈,你跟我讲清楚!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一路艰辛受人欺凌,但你说出来,我为你解忧。你不求救于我,如今怪我不伸以援手?先生,你知道的,这对我不公平。”
贺昭张了张嘴。
他像被绑在高加索山上每日忍受风吹日晒和鹫鹰啄食的普罗米修斯,身体内外都被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尽管他没有偷火种,他背负的是莫须有的罪名。
周舒瑾的目光变得柔和,他安静下来等待贺昭的话。如果他的先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先生了。
错也就不在自己了。
尽管周舒瑾知道,自己从来不需要十三讲出什么就能为十三安排妥当,而他的先生数次伤心,自己也难以避免地再次做出让他难过的类似的行为。
或许他的先生把目光放在了不应该放的地方,如果仅仅是因为缺少钱粮而难过,而非考虑忠诚和骨气,那自己就可以使他永远那样快乐了。
贺昭用尽了力气,可所有的语言在声带颤动之前就变得苍白无力,凝成了一朵蔫吧的、祭祀的白玫瑰堵在喉咙里。
伙计同情地注视着贺昭的背影,觉得他们所向披靡的贺哥在那一瞬间变得十分可怜。
贺哥如此争强好胜务实,让他在此时此刻像怨妇一样亲口坦露过去的点滴——尤其是承认因为爱上这么一个人,承认因为一种众所周知只能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的所谓爱情(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而蒙受侮辱,不如打断他的手脚叫他去行乞来得实际。
贺昭点了点头,干涩地说了句“多谢”。
周舒瑾占了上风,终于松开了手。
车子的引擎轰隆隆地响起,行驶了一段路程。
一直沉默着的贺昭忽然开门下车,吓得司机匆忙急刹。
严城从后面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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