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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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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

进入腊月的第一日便起了风,这是霓璎来到江南后第一次觉得外面冷。

雾爻搬了个铜火盆到房中,上置铜网,握着竹夹一颗一颗往上面摆栗子和红枣,不一会儿便摆出个大大的笑脸。

“女郎你看!”

霓璎在旁烹茶,转头看了一眼,弯唇笑了笑。

雾爻一见她笑,更来劲了,用竹夹一点点挪动,改成发怒的嘴脸,“看!”

霓璎偏过头,余光里有人走进来,她转眼看去,见耿驰若有所思的走进来,眼神先往雾爻那头瞟,奈何雾爻正沉迷摆弄栗子枣子,完全没留意到他,他才注意到霓璎的目光,站定行礼。

霓璎招他进屋坐下说话,顺手给他倒了杯热茶,雾爻有样学样,捡了几个烫手的栗子,用纸拖到他面前:“尝尝。”

耿驰局促接下,欲言又止。

霓璎,“赵执今日都干什么了?”

耿驰思绪回笼,答道:“他从昨日便一直在太平县活动,见过了龙彪和船老大,今日则是在城北一带活动,也是在四处找人。”

雾爻托腮:“今日都腊月初一了,他现在还在找人,来得及么。”

霓璎低头喝茶:“不是还有几日么,无论他要怎么做,到了腊八那日自有分晓。”

耿驰:“那还需要再盯着他吗?”

“盯着。”

耿驰离开时,又往雾爻那瞟了两眼,这次雾爻察觉了,等他出去后,她看向霓璎,发现霓璎正盯着自己。

一个眼神对视,雾爻心领神会起身去追,刚走两步又转回来,兜了几颗烤好的栗子才走。

雾爻追上耿驰,将烤好的栗子递给他。

“爻娘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耿驰终于找到机会说话。

雾爻:“哦,你说啊。”

耿驰:“女郎是否知道,陛下已经准备广选秀女了?”

雾爻愣了愣:“啊?”

她这个反应,让耿驰直觉崔霓璎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遂说道:“日前宫中已行封后大典,王氏已正式受封为皇后。没多久,朝中便开始劝陛下广开后宫。”

据说,先帝之所以子嗣凋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常年南征北战,身上落下太多旧伤隐疾,因而损了元气。

魏璠还在做齐王时,府里就已经有美人娇妾,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子嗣,且他承袭先帝遗风,亦是个马上皇帝,身上留着不少旧伤顽疾。

一些知情的老臣以此为由,劝魏璠趁着现在天下太平身强力壮,广开后宫开枝散叶。

结果可想而知,朝中有群臣呼吁,后宫有皇后以身作则,魏璠只能应下。

消息一经传开,各家都开始积极挑选族中适龄女子。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崔家女郎回京进宫那日,宫中怕是已经百花齐放,情况远比她离京时候复杂。

“爻娘子,这件事是否要与女郎说一声?”

“当然要说!”回答耿驰的不是雾爻,而是陶薇宁。

她一脸严肃的从旁走来:“你们也不必为难了,这事我去与她说!”

陶薇宁去找霓璎了,耿驰不确定道:“现在如何是好?”

雾爻却双手合十,冲他笑眯眯道:“栗子要趁热吃噢!我回去了。”

耿驰看了看手里热乎乎的栗子,又看了看一蹦一跳往回走的雾爻,明白这事大约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至少不会耽误崔女郎在这里的事。

栗子很香,耿驰握住栗子,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

“咚!”一坛醇香的樱桃酒重重落在茶案上,霓璎难得露出愕然之色。

“你翻我库房了?”

陶薇宁开始动手清理茶案,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挪开,只留一坛酒两只盏,最后将坐垫踢到霓璎身边,一屁股坐下。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理直气壮:“我是家主,翻个库房还要向你报备吗?怎么,这酒我喝不得?”

霓璎像是被她这股气势冲了一下,很配合的点头:“喝的,您喝的。”

“那就喝!今日不醉不归!”说着拔开酒塞,用厨房捎来的酒提子分酒,很快给两只酒盏都满上了。

“崔霓璎,我这些年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难处,旁人的理解、宽慰和陪伴虽然可贵,却并不能直接让我走出桎梏重获新生,我真正得救的那一刻,是因自己的释然。”

“我不知道你是带着何种心情离开京城,但我至少肯定在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已经预想过会面对什么,且因为有准备,所以当它真正发生时你并不会被击溃,只是在某一瞬间——可能是做完一件事的闲下来那一刻,也可能是睡前吹灭灯火的那一刻,不受控的陷入低潮心生伤感。”

陶薇宁深深吸气:“所以今日一醉方休,把那些可能独自伤心的时刻,统统留在酒里,一刻也别留给自己!”

她举起自己那盏酒,敬向霓璎。

听到陶薇宁提及京城,霓璎多少猜到了她话中所指。。

也许是这坛樱桃酒太过醇香,又或许是这番对她来说毫无必要的安慰过于真心诚意,霓璎没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端起自己的那盏酒,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精致通透的琉璃盏发出一声动听的脆响,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开始痛快对应。

几盏酒下肚,霓璎看了眼继续分酒的陶薇宁,试图点醒她:“二十日已经过半,到时候可别哭诉是因为花了一日与我喝酒才失利,我没有宽限讲的。”

陶薇宁闻言,分酒动作一顿,回头睨了她一眼。

咣当一声,酒提子掉进坛子里,陶薇嗤笑着转身,擡手指向自己,一字一顿强调:“我,陶薇宁,三岁能画图,五岁能造船!这一日就赏给你了又如何?二十日后随你什么考验,姑奶奶都叫你心服口服,吓唬谁呢!”

霓璎静静看了她半晌,缓缓评价道:“酒壮怂人胆。”

陶薇宁已重新捞出酒提子,闻言拎着酒提子指她:“你别不知好歹啊!”

看来真的喝多了。

霓璎顺势接过酒提子,一面将她安抚回去坐下,一面替换上来分酒,嘴里说着示弱的软话:“是,陶女郎能在关键的二十日里分我一日共醉,这可是天大的情分,不能不知好歹。”

一声碰盏响,两人又干掉一盏。

雾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靠在一起,正喝的热火朝天的酒腻子。

陶薇宁的酒量实在拿不出手,几盏下去,加上说话时情绪大动,很快就上了脸。

反观霓璎,似乎只是说话动作带了些钝感,酒劲儿全不上脸。

雾爻看稀奇的蹲在门口,结果被霓璎一道眼神赶跑了。

“你怎么了?”霓璎见陶薇宁埋头捂脸好一阵子没动静,擡臂碰了碰她的胳膊,酒劲儿令她说话的调子变的慢长:“喝难受了?”

“璎娘……”陶薇宁动作不变,闷闷的喊了她一声。

“嗯。”

“我也不想这样的……”

许是樱桃酒的后劲儿上来了,霓璎一时也没想清楚她是因为哪件事发出这样的感叹。

陶薇宁情绪稍稳,侧首枕在膝头,露出一双微红的眼,抱膝看着酒坛子:“璎娘,你恨过我吗?”

喔,这回懂了。

霓璎呆呆地坐着,犹如老僧入定,好半天才回了句你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陶薇宁被酒液泡发了脑子,短暂的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顺着她的话道:“你说。”

霓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六年前,我扶灵归家,你来送我。”她一字一顿,“你为什么,送了我一盒柿子?”

陶薇宁脑袋一歪,在脑子里检索这道记忆。

霓璎记得很清楚,不算上今朝重逢,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陶薇宁。

她捧了个木盒子来t送别,霓璎以为那个盒子里又是她做的哪个船的小版模型,可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盒柿子。

陶薇宁轻轻笑了一声,想起来了。

她保持着抱膝埋头的动作,转过脸看霓璎:“你真忘了啊。”

霓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

陶薇宁也没有追究,她舒了一口酒气,眼睛往上看:“那年,长安城开了家新铺子,水晶柿子的味道与别家不同,一日却只卖三十个,往往去的晚了,就买不到了。”

“你知道以后来找我,咱们约着一起去尝尝。可没想到,恰好是我们去的那日,崔三哥的人早早将所有柿子全买走了,你好歹是崔府的娘子,可你三哥的亲随愣是耿直脖子没肯分你一个,只说三郎君要招待客人,都是点好数买的。”

“你气得不轻,半个月没有理崔三哥,连那铺子也不去了。之后,你见我家后院有颗柿子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红,竟自己爬上去摘。后来我们就坐在树下吃柿子,你说,果子就得吃新鲜可口的,加了那么多工序烹制,早就失去了本味,又说,我家的柿子比你吃过的都好吃。”

陶薇宁的声音慢慢小下去,擡手摸了一下眼角。

“可是那件事后圣上大怒,我的家被罚没了。张姨娘带着我爹娘另外筹来的钱跑了。”

“得知你要走了,我身无分文,连个临别的赠礼都拿不出,然后,就瞧见了那棵柿子树。”

“以后,那就不是我的家了,我也没法随意进出。我们更没机会坐在那里一起吃柿子了,趁我还没被赶出去之前,多摘一个算一个,怎么样,味道还是一样好吧。”

霓璎握着酒盏的手倏然一紧,无声敛眸,片刻后,她笑着摇头,轻描淡写道:“不太记得了。”

陶薇宁也笑:“那我也没办法了。”

霓璎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二十日时间,多一日都没有,你今日当真陪我?”

陶薇宁竟有点不耐烦,直接白了她一眼:“啰嗦。”

霓璎笑起来,扬声叫来雾爻。

“去厨房,做点下酒菜,午间我与女郎在房中吃。”

雾爻看着两个傻乐的女人,挠了挠头。

这是喝开了啊。

……

一整坛樱桃酒见底,两个酒腻子的局终于结束。

厉全昆匆匆赶来,看到一屋子杯盘狼借以及醉死过去的陶薇宁,只觉得震惊又意外。

他对霓璎说要送陶薇宁回去,一擡头,却见崔女郎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真是好酒量。

雾爻一来就发现霓璎在院子里瞎转悠,刚刚靠近,她就被一股浓郁的酒气冲了一下。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雾爻跟着霓璎数年,主仆二人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小酌几杯,但从没有喝到酩酊大醉,更遑论醉酒发疯。

换言之,雾爻对霓璎喝多了之后会怎么样一无所知。

霓璎没有搭理雾爻,她仰着脖子在院子里找着什么。

脚下步子虽颇有章法,但也会在转向或倒退时打个趔趄,幸好有雾爻扶着才没摔倒。

“旁人喝多了要么睡要么闹,你倒是好,满院子的找,可你也要说说在找什么嘛!”

霓璎皱了皱眉,十分嫌弃耳旁的聒噪,直接甩开了雾爻的搀扶。

雾爻恨不能找个画师把崔霓璎这罕见的憨憨模样画下来。

寒天腊月的,今日风又格外大,不能叫她一直在外面转悠,雾爻再次扶住她:“你在找那人吗?他不在天上,别找了,咱们先回去歇着,等散了酒气再去找好不好?”

“嘘——”霓璎受不了她了,食指抵唇,很用力的嘘了一声。

雾爻想笑又不敢笑,正打算直接把人扛回去,耿驰又过来了,告诉二人赵执求见。

“女郎都这样还怎么见客?让他先回吧。”

话音刚落,雾爻的耳朵被揪住,咿咿呀呀叫唤起来。

霓璎无情质问:“你让谁回?”

雾爻:“你都醉成这样了,叫他进来看你笑话吗?”

“你才醉了。”霓璎慢吞吞地说着,松开雾爻,“去把他带来。”

雾爻悄悄瞪了霓璎一眼,见她又转过头满院子张望,只能叹着气往前院走去。

耿驰跟上来,不放心道:“我看女郎是有些醉了,真让赵执进来吗?”

“不然呢,被拧耳朵的又不是你?”雾爻气呼呼的,最后一跺脚,豁出去了:“不管了,要是她真发酒疯失态,就立刻把赵执丢出去,总归别让女郎在外男面前丢脸就是!你动手时记得捂他眼睛!”

耿驰抽了抽嘴角,“哦。”

……

前厅里,赵执静坐等待,看着上回霓璎坐过的位置,灯下美人图在脑子里依然清晰无损。

今日来此除了确定设宴时间,还有一件私事。

赵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沿着折痕打开,是一张借条。

腊八施粥的筹备工作他已都安排好,钱也去了该去的地方,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回过头细品,女管事的暗示和点拨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没道理让她出主意又出钱,接下来几日他可能没空过来,所以才在今日准备了这张借条。

从她这里拿的都算借的,等他过了这关,会连本带利还给她。

虽然赵执读过书会写字,但毕竟不专研笔墨,写出来的字观赏性不佳。

所以他特地用一碗鲜肉小馄饨做笔金,请了友人代笔,不过手印是他按的,真实有效,童叟无欺!

又读了一遍,字迹工整无误,措辞严谨,是张拿得出手的借条。

听到人声接近,赵执收敛心神,把借条叠好收起来,没想知来的并不是女管事,而是她身边的小丫头。

稳妥起见,雾爻还是先跟赵执打了个招呼:“今日家主兴致好,拉着管事喝了点酒,你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别耽误管事休息。”

赵执眼角一跳,不显声色的应道:“是。”

谁也没想到,等他们到院中时,早已没了崔霓璎的人影。

雾爻找了一圈,连霓璎的院子都去了,就是没见人,还是耿驰多想了一层,跑去门口问了问,结果被告知,管事刚才一个人出门了。

雾爻瞪大眼睛:“出门了?她……她怎么出去的。”

“走出去的呀。”

耿驰问:“要派人去找吗?”

雾爻倒是不太担心霓璎的安全,她身边时刻有暗卫跟随,但现在她喝了酒,看起来不太正常,就这么出门,也不知会不会惹什么事。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人,赵执对镇上更熟悉,便主动帮忙划分方位,和雾爻、耿驰分头去找。

……

霓璎出了殷府,只觉迎面而来的风更大了,可她没戴帷帽也没拿披风,便往能避风的小巷子钻,边走边擡头找。

小巷子里只有高墙土石,看不到别的。

霓璎走走停停,终于从僻静的小路穿出来时,眼前已经是个陌生的巷口。

一棵柿子树从一堵矮墙后探出头来,树上硕果累累,每一颗鲜艳的果子都像在对人咧嘴招手。

霓璎直勾勾盯着树上的果子,突然朝着院墙冲了过去!

她一脚蹬墙,身子借力腾起,伸手攀墙头往里翻的瞬间,一道人影紧跟着冲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直接将人从墙上摘了下来。

霓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脚下踩实时,晕眩的余韵尚未散去,脚下一软扑进一个宽敞厚实的胸膛里。

赵执被一股混着淡香的浓烈酒气冲了个满怀,诧异不已,。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他一手钳一边肩膀将人从怀中摘出来,低头查看她的状态。

“殷倪?殷倪?”

霓璎晕乎乎的擡头,费了些力气才擡起眼皮看面前的人脸:“赵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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