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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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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颜霜。

“走吧,我送你回去。”

“将军,这与礼不合。”

将军同谋士,同在议事堂论事时,看上去距离很近,但事实上,两者天差地别,

谋士低贱,将军尊贵,这两者出了议事堂,根本都不能被放在一起谈论,又何尝能一起走,

更不提,帮他带路了。

礼法不可废,颜霜可以不在乎,但是他不能。

可颜霜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送她,一个闪身,把出去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里既是禁/区,除了特定的扫撒日外,旁人是进不来的,所以这里是没有小厮,既然言谋士不让我送,那只能自己走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颜霜并没有侧身将出路让出来,反而是一副“我倒要看看谁敢走”的强硬架势。

颜霜的故意为之,言非不可能看不出来,他觉察到了对方态度的转变,可让他疑惑的是,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惹她生气了,分明绞干头发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说变就变?

言非理不清,但也待不下去,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被人看到,他不好解释,现在下唯一的方式就是赶紧离开,

这让不管对谁都好。

言非想通了这个中关窍,便拖着酸涩麻木的腿一步步地往外挪动,虽然走慢些,但好在勉强可以让人看不出端倪,

“今夜之事皆为在下之过,在下并不敢劳烦将军将军带路,还请将军能让一让,让在下出去吗?”

两人目光在死寂的氛围里相撞,半晌后,颜霜面容松动,一个侧身,将门口让了出来。

古朴的门板此前被匕首插/入后就裂开一道纹路,而后再被拔/出、来,带出了很多木屑。

言非摆弄了半天才摆弄开来,

就在他扶住门框,挪动右腿要跨越门槛时,膝盖骤然传来都来的刺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此前他的这条腿最多只是麻木,像是今天这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怕是今天他站得太久了,

言非知道一时半剧痛不会消失,他需要赶紧坐下来歇息,以卸除施加在这条腿上的力气,

不然,他明天根本就下不了地。

但现下的状况容不下他这样做,颜霜不知道他的状况,他也不想将他最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她。

言非用手撑着门槛,暗自缓了好久,他期望这一波接着一波,无限冲击着他的理智的疼痛可以过去,

可老天对他从来没有仁慈,

偏要和他作对——疼痛没有减少,而且连一向好一些的左脚都跟着一起疼起来。

情况越来越差,

言非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鬓角不断生出的,还有那无论如何平复都只会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偏偏这个时候,颜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言谋士怎么不走了?可是改变主意要留下来了?”

“不,不是,我这就走。”

言非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拖着右脚跨出门槛,

但左脚一瞬间的瘫软,让他没办法保持平衡,

千钧一发之际,身体腾空,他被颜霜拉住,随后打横抱了起来。

“将军!”

突然的失重感让言非下意识惊呼声,但堪堪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收声,吞掉了剩下的话。

险些露馅,但好在他喊的是将军,而不是别的什么更加亲密的称呼。

急促的呼吸在彼此之间交融,言非别扭地别开脸。

“疼了什么不说。”

颜霜将男人径直放到了床上,随后揪起衣摆,利索地单膝跪地,将男人的右脚擡起,抵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一手托起细瘦的脚踝,另外一只手放在鞋跟轻轻用劲儿,脱掉了他的鞋。

“使不得!”

因为太过急切,言非甚至都忘记了尊称,他想缩回右脚,但是麻木的双脚早就不会听他的使唤,

失败之后,他又赶紧伸手过去,想要拖拽着后退回缩,但却被颜霜一把拍开,

力道不大,对于颜霜来说,应当是收着力气了,可他的手背上还是红了一/大片。

最终他的鞋袜还是被去掉了,变了形的脚丫完全暴露在了两人眼前。

言非难堪地撇过头,不愿意面对,因为他的脚也像他的后背,大臂上一样,曾经被无数条蛇啃咬,

虽然多年过去伤口愈合,但还那些糜烂,破败的痕迹依旧留在上面,令人作呕。

他以为颜霜会被那些密密麻麻的瘢痕吓到,他等了很久,像是一个等着问斩的死刑犯,

可许久,都没有动静传来,

言非睁开眼,侧过头看去,

只见,他那变了形的脚被她托在掌心,她看着它面容平和,像是在对待一件稀疏平常的事物。

可被蛇咬过的瘢痕并非是常见的痕迹。

***

颜霜的手顺着他的脚趾脚趾一路摸上去,最后到了他小腿的膝盖。

右腿麻木无知觉,如果不看着她的动作,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却不知道碰到的是哪里。

他看着颜霜对着他的膝盖反反复复地摸了好多次,以为颜霜会说什么,可对方却什么都没有说,

做完这些后,她把他的脚轻轻放到了床上,接着又以同样的方式摸了他的左脚和左腿。

当年跌下山崖,他两条腿尽断,但左脚的伤势要好过右脚,后来经过两三年的恢复,左腿恢复了知觉,

如果不是碰到下雨或者太冷的难挨日子,几乎就像未曾受过伤一样,

如今被颜霜这样仔细地摸来摸去,甚至位置还越来越高,浑身的酥麻让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好不容易挨到颜霜检查完净手,

他起身想走,却又被她不由分说地按了回去,并且顺势还望他的背后塞了一个棉垫。

“别动!我去让人送桶热水进来,你的脚需要它舒缓。”

“不用!”

眼看颜霜要走,言非径直扯住了她的袖子,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连忙松手,垂下眼眸。

“将军,不必,我的腿没那么严重,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言非话还没说完,就被颜霜打断。

“如果你不想明天下不了床,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做。”

此话一出,那个睥睨一切,锋芒毕露的的颜霜又回来了,她根本不给人任何拒绝的机会,

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涌动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又像是心疼又像是恼怒。

直到这一刻,言非才真正感觉到站正他面前的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将军,而不是成天赖着她,喜欢往他怀里钻的小女孩了。

“想好了吗?”颜霜的声音格外低沉:“泡还是不泡。”

虽然这句话看似是给了选项的,但对方的不容置喙的神情却时时刻刻都在警告着他,

要选择正确的选项,

他知道的,她想听的正确选项究竟是什么。

泡。

两人对峙良久,言非才开口。

颜霜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下,她点点头,弯腰将锦摊开,仔细地盖在了言非的腿上,并且扯开床帐叮嘱:

“嗯,好好待着,不要下床。”

“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颜霜才放下心来,她走到门口,出声轻唤:

“来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人影闪动,随即,利落地敲门声响起。

“将军,何事?”

是一个低沉的女声,言非认不出这声音,应当不是棉冬或者是棉夏的。

“去喊几个小厮起来烧水,要快,还有,另外去找万力拿骨伤断续膏给我。”

“t是。”

言非坐卧在床上,听到这里内心一阵复杂,

果然,这里是禁/区什么都是她用来骗他的说辞,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遮着了,

可是骗他又如何?他还是那样,半分也生不出反抗她的心思,仿佛从一出生开始,他就没有这项能力。

等水的时间不长,但却窘迫异常,颜霜吩咐完后,并没有进到里间,隔着半透的床帐,他也看不清颜霜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许久,言非主动挑起了话头。

“将军,你还在外面吗?”

“嗯。”对方回答的简单,丝毫不拖泥带水。

“哦。”

“有事?”语气依旧生硬,让言非无所适从,他硬着头皮随便选了个话题问道:

“将军刚才可是在给我断络诊骨?”

“嗯。”

这断络诊骨虽说是北地医者的拿手绝活,几乎每一人都会上那么一两手,但也算是医术范畴,

对于医术一道,颜霜从来都是不喜欢的,现如今竟也会了?何时却学的?

“将军何时也会了点医术?”

“行军打仗难免磕碰,会些这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谋士有此番疑问,难道是知道就见过我?知道我并不喜欢学医?”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将军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这些的人。”

又一次险些露馅,言非不敢再随意说话,他摸着自己的麻木无觉的右腿,心里想的倒是和嘴上说的是截然相反。

就在周遭再一次又一次沉默时,热水送到了。

颜霜将帐帘束住,接着搬了个矮墩过来坐下,朝着他伸/出了手。

言非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这做法很是不妥!他按住了被角,阻止对方再进一步,

可对方却比他更加强硬。

“现下送水的小厮还未走远,如果不想让明天的话传的太难听,就乖乖听话!”

言非听懂了颜霜的言下之意,

刚才小厮来送水,一定清楚躲在帐子里的是个男人,倘若有心的话,不难记下他鞋袜的样式,介时随便一打听,就能清楚他的身份,

如果他听话的话,她就会让人去敲打敲打那几位,反之,就会放任,到时候,

府上的谣言更甚。

……

言非妥协,他将脚搬过去,还没来得及准备里,对方毫不留情地直接放入水中!

预想中的滚烫并没有发生,木桶里的热水竟然是刚好贴合他脚丫的温度。

水流抚过他千疮百孔的脚掌和小腿,温热顺着左脚向上蔓延,没多久就流过了全身,

几乎是一瞬间,他紧绷的身子就放松了,

几乎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舒服,

颜霜更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伸手进去,一点点地揉/搓着他僵硬的脚掌,

她的手法很好,甚至有点出乎他意料,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颜霜几乎没给任何人做过这种事,

被寄予厚望,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天之骄女,从来不需要看一眼路旁的杂草,

她只需要坚定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身边的俗事从来都有人为她料理,替她操心,

曾经的他很庆幸可以成为帮她剔除杂草的一员,

但现在,他好像连除草的资格都没有了。

泡好后,她拿了条帕子替他擦干净脚上的水,继续就是上药。

骨伤断续膏是尤金研制的,本就是用在那些断了骨头人身上的,但这毕竟是药,不是神迹,它没办法将瘸子变成正常人,只能延缓腿脚变形,

继而缓和疼痛罢了,这种伤膏虽然好,但制作的药材却是昂贵,

所以,即使他知道它的方子,也从来没有动过制作它的念头,他的腿治不好了,

因此看着颜霜将这样一瓶价值几十两银子的药膏整个涂在了他的双/腿上时,

有些心疼。

颜霜涂完后,用粗布条将他整个腿完完全全包了起来,她并没有将膝盖的地方空出来,

因为布条的束缚力让膝盖只能挺直,如此一来,他就完全没办法走路了。

言非疑问这是颜霜的失误,可对方下一句话让他知道,她压根今天就没想让他回去,

之前说的那些全都是她的托词,是借口,全是骗人的!

“今天就在这里住下,等会我会派个小厮来伺/候你梳洗的。”

颜霜说完,不由分说地就合上了床帐,压根不给他丝毫拒绝的机会。

言非从里面又掀开,叫住了颜霜。

“将军这不合礼数!我如何能在这里歇息!”

“那谋士觉得如何才算合礼数?”颜霜回过头反问。

“……将军都说了这里是禁/区,我一介……”

“介意?那好,从现在开始它不是了。”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谋士想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言非你要清楚,这里颜府,我就是最大的礼数。”

颜霜几乎是用呵斥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哦,

她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对待过她爱的人,可她太失望了。

随后,她对上言非无措的眼神后,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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