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沙俄魔法部(2/2)
三万加隆。这个数字像一枚肮脏的硬币,“当啷”一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让破败办公室里原本就稀薄廉价的空气瞬间凝固。一股混合着劣质伏特加、恐惧汗液和破败木头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刺鼻。
卡尔文没有再看被谢尔盖如同丢垃圾般摔回椅子里的安东·卢布廖夫。这位俄罗斯魔法部部长此刻如同一摊稀烂的泥巴,趴在桌面上发出粗重断续的抽噎,昂贵的丝质衬衫领口被揪成了一团扭曲的抹布。
三万加隆。这个价码放在平时或许能换来一点卡尔的鄙夷,但现在,在这个散发着霉味和彻底失败气息的房间里,它更像一个绝望时代的小小注脚,廉价,肮脏,令人作呕,却偏偏买通了这个混乱国家最后的官方看门狗。
卡尔文只是嘴角的线条收得更紧了些,像刻下了一个无声的嘲讽。他的目光,那双血红的、仿佛凝固了北极光冰寒的眼睛,像两道精准的探照灯柱,越过了瘫软的安东,落在了同样因这赤裸裸的价码而陷入短暂死寂的谢尔盖脸上。
谢尔盖站在那里,胸膛依旧因方才的爆发而微微起伏,粗重的呼吸在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三万加隆。这数字像颗淬了毒的子弹,打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幻象。
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那条贯穿左眉骨的老伤疤狰狞地扭动着,眼底翻腾的怒火之下,是汹涌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苦涩与冰冷——为了这么点钱,这家伙就能把整个国家的伤口血淋淋地扒开,任由食死徒的蛆虫在里面疯狂钻营繁殖。这悲哀比他挨过的所有西伯利亚寒风都要刺骨。
安东像条搁浅的鱼,大口喘着粗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串数字似乎抽空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也抽干了房间里最后一点体面。
“给我看看。”谢尔盖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个字都像是磨着砂砾。
安东剧烈地咳嗽着,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他磨蹭着,像只受惊的耗子,目光在卡尔文冰冷的脸和谢尔盖要吃人的眼神间来回逃窜。
最终,还是怕谢尔盖多些。他认命地指向壁炉边一块不起眼、缝隙尤其大的墙板。
亚历山大二话不说,上前用魔杖尖一挑,木板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黑洞洞的小方坑。坑里确实金灿灿一片,小山似的堆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晃眼。
安东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贪恋,又迅速被恐惧淹没。
卡尔文只抬了抬眼皮,魔杖随意一划。无声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闪光。那些刺眼的金光,就像被泼了一桶污水的琉璃,瞬间黯淡、剥落、发灰。
几乎就在眨眼间,刚才还堆积如山的加隆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圆溜溜、黑黢黢的石头,冰冷,死寂,沉甸甸地填满了那个暗格。
空气彻底凝固了。
安东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谢尔盖刚才揪他领子时还要白。他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堆石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尖锐的抽气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他的身体筛糠一样抖起来,扑过去一把抓起几块石头,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一缩手,石头叮叮当当滚落回暗格里。
假的?全是假的?那几个沉甸甸的包裹,那些碰撞的诱人声响…都是石头?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个巨大的、阴冷的骗局正缓缓收紧,勒得他透不过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看到了?”卡尔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平得像陈述天气。他看着安东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看着一只掉进自己挖的坑里的猎物。
“小巴蒂玩得挺花。几个破石头就给你买了心安?”这话像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安东溃烂的伤口上。
安东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地盯着那堆黑石,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假的…全是假的…”
“工业司的老底子还在吧?”卡尔文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安东茫然地抬起头,脸上的肥肉耷拉着,一片死灰。
“搞炼金,搞魔造机械,这才是你的老本行,你的真本事。硬着头皮坐这个位置,你不累,我看着都膈应。”卡尔文微微前倾身体,那双红眼睛像浸了冰的玻璃珠,牢牢攫住安东涣散的目光。
“让出来。”
安东猛地一哆嗦。
“不是白让。你那点本事,折腾个魔法工厂大概还不至于搞砸。”卡尔文继续说,语气就像在谈一笔寻常的供货,“位置给谢尔盖。你呢,给我干活——做你的老本行,魔法工业。我付钱,一年五千个真的加隆。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他刻意加重了“真的”两个字,钉子一样敲在安东心头。
五千?真的?安东混乱的脑子被这两个词狠狠砸了一下。被愚弄的滔天愤怒还灼烧着他,可五千个实实在在的金加隆,像一片突然出现在荒漠边缘的绿洲,哪怕明知可能是海市蜃楼,也瞬间攥住了他几乎窒息的心脏。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油腻的桌沿。
“…好。”这个词几乎是挤出来的,带着点不甘,却又像溺水者捞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透着一股近乎卑微的急切。“我干…我签合同…马上签。”
谢尔盖鼻腔里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冷哼,充满了轻蔑。他狠狠剜了安东一眼,那眼神能把人片成生鱼片。
卡尔文完全无视了谢尔盖眼中翻腾的怒火和不情愿。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动的齿轮卡进预设的位置,至于这齿轮本身的光洁度,只要不影响机器运转,他不在意。
“行了,安东,”卡尔文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去起草你的任命文件和那狗屁辞呈。”
他又转向谢尔盖,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丁点,近乎敷衍:“谢尔盖,你的人马现在就是这里的执法者了。魔法部这栋房子从现在起你说了算。
钉子,先从清理魔法部内部开始拔,把那些睡大觉发呆的废物都给我叫醒,让他们知道新规矩来了。小巴蒂那条疯狗,我去找。”
安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完全顾不上去擦脸上的狼狈相,只想立刻离开这让他窒息的地方,躲到某个角落去描绘那五千真金加隆的蓝图。
谢尔盖阴沉着脸,没说话,对着外面列夫他们招了招手。那四个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身影立刻行动起来,带着新枪的煞气和第十七局残留的行事效率,开始驱逐那些茫然无措的职员。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破败门厅里,听着外面传来列夫粗声粗气的呵斥和老同事伊万有条不紊安排警戒区的命令。
安东签字的沙沙声从隔壁传来,像一个劣质的背景伴奏。浓重的疲惫感席卷了他,像西伯利亚永不停歇的风雪。为了这样一个地方?接手这样一堆破烂?
但。他用力捏紧了口袋里的炼金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刺痛,那感觉如此真实。
混乱,废墟,战友的尸体,老师空洞的眼神…除了踏入这片泥潭,亲手把它打扫干净,他还能去哪?他还能指望谁?
安置完魔法部那堆烂摊子,卡尔文连半秒都懒得停留。安东最后透露的信息像块发霉的面包,又馊又膈应人——小巴蒂在彼得堡买了座城堡。真行,躲到这鬼地方当土皇帝来了。
卡尔文和亚历山大立刻动身。破败凋敝的城区在窗外飞快倒退,最终被笼罩在苍白雾气中的城郊取代。
一座灰扑扑、棱角粗笨的石堡杵在小山包上,带着股没落贵族的拧巴劲,周围还煞有介事地树了一圈被冻蔫吧了的铁荆棘。门廊下杵着两个家伙,深色斗篷也遮不住那种新暴发户的得意劲儿。
寒风吹来他们的只言片语,卡尔文的脚步顿了一下。
“啧…第三个…那红巫师跪着求饶的样子…哈!”“你那算什么…我让那老家伙自己挖坑…埋他孙子…最后一下…”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分享“趣事”的意味,钻进卡尔文耳朵里却像毒蜂的嗡鸣。他感觉血液里那股压下去的燥郁“嗡”地一下又顶了上来。不是愤怒,更像一种看到地沟油污秽翻腾时的生理性厌恶。他没心思听下文了,也压根不想看是谁。
魔杖几乎是随着手臂抬起就从袖口滑到了手里,指尖凝聚的电弧跳跃了一下,像是在确认目标。没有丝毫停滞,两道扭曲刺目的惨白色电蛇无声地撕裂了冻僵的空气,精准地砸在两人头顶。
噼啪!轰!
两具人形焦炭冒着刺鼻的白烟僵在原地,连惨叫都省了,直挺挺向后砸在冻硬的地面上,裂开成几块黑乎乎的东西,风一吹,焦屑像烂纸灰一样打着旋飘走了。
亚历山大吸了口凉气,那焦糊味冲得他眉头紧锁,胃里有点不舒服。他看着卡尔文收回魔杖,动作行云流水,表情淡得像抹去窗台上的灰。卡尔文没回头,只是声音有点飘忽,不是解释,更像是脑子里转着一件顺手的事:
“省点力气…省得动手。”
亚历山大默然。他习惯了林子里复杂的规矩和自然循环的缓慢,但眼前这绝对的高效抹杀,还有小巴蒂纵容的手下干的那些事…他胃里的不适最终只化成一声极轻的叹息。
卡尔文的路子向来这么绝,他清楚这手段背后的血债有多大。
卡尔文的目光掠过地上的残骸,一丝波动也无。他不痛快,但也绝谈不上爽快。这俩玩意儿在他眼里跟路边的两块挡路石头没区别,不,石头还干净点。挡路了,脏了眼,碍了事,那就清掉。仅此而已。
城堡沉重的大门在卡尔文身后合拢,隔绝了门外风雪,也隔绝了两具蜷曲的焦黑躯体散发的恶臭。空气里残留着闪电咒特有的焦糊味和血腥气,浓得让人反胃。
“走。”卡尔文的声音很低,像在雪地上拖行。
廊道幽深,冷硬的石墙散发出阴森气息。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粗鲁的叫骂。两个穿着杂色袍子、袖口隐约可见白色徽记的巫师拐过弯道冲出来,魔杖刚举起指向闯入者。
亚历山大手腕微动。缠绕着藤蔓虚影的魔力瞬间从脚下石板缝里钻出,不是爆裂的魔法攻击,而是如同苏醒的森林根须,沿着两人的裤管蜿蜒而上,眨眼就裹住了膝盖、腰腹,最后死死缠缚住两人举着魔杖的手臂,勒得他们闷哼出声,动弹不得。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德鲁伊特有的自然与束缚感。
“名字?你们杀过红巫师吗?”卡尔文走到被捆成绿色茧蛹的两人面前,血红眼睛平静地直视他们。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进耳膜。
其中一个脸涨得通红,奋力挣扎,藤蔓却越收越紧。另一个眼神瑟缩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我…我们只是巡逻…没…”
卡尔文没看说话者,目光钉在第一个挣扎者脸上。那家伙对上卡尔文眼睛的瞬间,像是被那冰层下的岩浆灼了一下,恐惧压倒了虚张声势,挣扎停了,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呜咽。
“你。”卡尔文对挣扎者说。他甚至在询问时都吝啬一个完整的句子。
挣扎者绝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全是歇斯底里的光,像被逼到死角的野兽,狂吼出来:“杀了又怎么样!那些红皮猪!该死!都该死!老子的刀…”
咒语的光亮起。不是刺目的绿,却是一道更炽白、更刺眼的扭曲闪光,伴随着短促尖锐的爆鸣。挣扎的声音戛然而止。
被捆缚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软倒下去,只有焦黑的头颅和领口处升腾起淡淡的、混合了皮肉焦糊味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