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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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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药

陈定霁醒来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是从未有过的难耐和不适。

多年来的戎马生涯,他并不是没有受过重伤,可即使是伤筋动骨那样的,他也顶多只是受伤那处不太爽利,并不会如现在这般、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他也病了。

那日大队里出了乱子,彭楚和田嬷嬷来问他如何是好时,他是特意想要稳定军心的。其实那时,他便已经有些力竭,只是隐忍不发,可没想到这疫病如此凶猛,他不过强熬了半个时辰,便也支撑不住。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不知道,可是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却感觉到好像有人到过他的身边,甚至还碰到过他。

是她吗?可是她明明对他十分排斥,又怎么会主动去看望他呢?

这一觉后,他虽然依旧浑身不适,可勉强能够下床了,他必须出门看看,这几日究竟如何了。

等他刚走到房间门口,却听到了几声熟悉的高喊——是她在说话,句句声嘶力竭,句句苦苦哀求。

她从前总是求他,如今,又去求了别人。

陈定霁心中一紧,便赶紧出了房门,循着声音过去,却看见那个赵太医先一步将她接了进来。然后,二人面色凝重,似乎是商讨着关于医治疫病的法子。

原来,是他那夜翻墙给她带的药膏,救了她原本危在旦夕的命吗?

跟上去再一听,众人为了试药一事苦恼,他却再也按捺不住,想也不想便挺身而出——他可以有这两全的方法,只是他要她亲自为他试。

才一转眼的功夫,她便已经戴上了和其他人一样的白色面罩,面罩覆了口鼻,只露出那双盈盈的凤眼,她似乎还在刻意躲着他。

但她脸上那块大疤也一并被遮去了,恍惚间,他觉得她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和梦里的那个,甚至没有区别。

就好比眼下,他终于能再把她抱在怀里,他刻意不去除她那阻碍一般的面罩,就这样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看着她露出的半张白皙的小脸渐渐露出了秀红的痕迹,看她因为自己的直视,惊慌失措地躲闪。

好在,她真的在他怀里。她虽然在女子中也算得上高挑,可在他的高大如山面前,她又还是那么娇小可人。

他庆幸自己即使尚在病中,也能支撑足够的力气,能将她紧紧制在怀中,不让她有半点逃离的机会。

就在那昏迷不醒的漫长时日里,他无数次在那幻境中见到她。他有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只是一个姿色还算上乘的女子而已,自己却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改变自己原有的计划呢?

而他原本以为,以他和她之间那如山海般的地位差距,她应该像刚刚相识时那样,娇娇软软地处处依从他,低低顺顺地求他——但,她却从借机想要悄悄逃回邺城时起,便浑身长了刺,甚至还说,要亲手将他打入地狱。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那个无用的前夫又不是他冤枉的,那封令她难堪的休书也不是他逼着夏谦写的,如今这侍候别人的宫女身份,也不是他非要让她做的。

她要惩罚萧毅帮助李氏,他照做了;她要保全身边两名侍婢的命,他也照做了;他因为规则要处罚两个犯错的男女,她巧言令色,他竟然又同意了。

更何况,他答应过她要让她前夫活着,他一直都没有食言。

她还想要他怎样,才能彻底依顺于他?

可她为什么非要对他翻脸,跟他提什么当年那场襄州大战,提他的大哥和父亲?

他想要惩罚她,所以把她丢给了崔孝冲处置。可他本意只想看她会不会求他,哪知道她宁愿去求崔孝冲,都不愿找他?

女人娇弱,所以女人应该依附于男人,这不是亘古不变的常理么?她真的会为了这个和他翻脸?

想到这,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气和怒气交绕,迅速冲上了他的面门。陈定霁将怀中的女人摆正,一手拉了她细白的脚踝,将她脚上的布鞋脱掉,置她于他的腿上。

这样,他便能将她看得更清楚了。

“夫人,你不是来为我试药的吗?怎么脸红成了这样?”看着她的仓皇模样,他心下的怒火消了大半,忍不住逗她。

庄令涵没想到陈定霁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揣了别样的心思,眼见着被他摆.弄了一个羞人的姿势却不得动弹,只能咬了牙,别过脸不看他。

可是,她又必须试药,否则外面还在昏迷的许多人,就将彻底不再醒过来。

她不能再成为罪人了。

“君侯……君侯这样,妾没办法动弹了。”她小声抱怨。

“我与夫人靠得如此近,就是为夫人试药着想。夫人想怎么试,就怎么试。”陈定霁坦诚直白,反倒把她衬成了心思龌龊的小人。

“其实,妾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只能依着妾的猜想,尽力一试。”她努力排掉脑中的遐思,捏紧了手中的药罐,“当日,因为妾的手掌心伤口破了皮,才能让这药膏更快地渗入皮肤被身体吸收。今日若要复现当日的效果,那君侯,只能见血了。”

陈定霁轻笑,反手就从后背的腰间抽出了那把短刀,递到她面前,“夫人,是不是想要这个?”

再次看到短刀,她便又想起了之前对他起的杀心,毫不犹疑接过,顺手便将那刀鞘拔去。

如果她现在就将这把短刀刺入他的胸膛,他是会立刻做出反应将她制服,还是任由她作乱,被她这样轻易地杀死呢?

她颤了颤,却听见他的呼吸就在耳畔,“夫人,你说的地狱,到底是哪里?”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地狱。

她的心又抽紧了些。

外面的病患还等着他们试药的结果,她不能如此自私。

低不可闻的叹息后,她伸手够到了他紧实的臂膀,将大掌在她怀中翻转,再用那锋利的短刀,轻轻一划,便划破了他的手背。

他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这样的伤痛对于他来说,必然是稀松平常的。

然后,她再拧开药罐的盖子,将就着手里的短刀,舀出了黑色的膏体,一点一点地均匀涂抹在她刚刚划开的伤口处。

药罐里还有一点点药膏了,希望这一次,她不用再无功而返。

思索再三,她也只能将那短刀放置在旁,见他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中萦绕了许久的念头,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知道吗?”她又一次没用敬称,“今天,我本来可以杀了你。”

她用了“我”,不是“妾”。

“真的是你来看过我?”他却驴唇不对马嘴,伸手,隔着那白布,托住了她的紧致的下颌。

“我来看了你,那时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感受不到他手掌的温度,拧了拧眉,避开了他的直视,“若我狠下心,你现在……恐怕已经在黄泉路上很久了。”

“那为何最后,又放弃了?”他看着她,也好像面露遗憾一般。

“我忙着治病救人,才让你占了便宜,不然,哪里允许你又这样待我!”她咬了咬牙,却感受到他抚在她后背的大掌,似乎有些颤动。

他在笑她?笑她的妇人之仁?

他是不是根本不信她的决心,以为她那日所说的,全部都是气话?

还是,他从来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没关系的,等庄神医将大家都治好了,你再杀我也不迟。”他嘴角含笑,分明就是调侃。

想到疫情,想到那些失救而死的姐妹,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心中的烦闷越来越盛,她胡乱抓了停在她腰间的手掌,调整了角度,又为他把起脉来。

似乎比起旁人的,真的要好了许多。

这药膏的作用如此之大吗?

她缓了缓,又埋首看着怀里的几颗青枣,想起了那日,于是正声问他:“君侯今日吃青枣了吗?”

不自觉的敬称。

陈定霁抱着她动了动,道:“不清楚,应该不曾吧。”

“那君侯把这个也吃了,好得快一些。”庄令涵将青枣托到他脸前,手指挨得太近,差点碰到他的嘴唇。

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看了看眼前的小手,没有接话。

“吃这个……”她不知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喂我。”他突然出声,得寸进尺。

她好像被噎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明明面色不算多好,可偏偏要用这样强硬的方式,来完成本来简单至极的事情。

她很想一把将他推开,但又不想试药之事功亏一篑,便又只能长叹一声,撚起那颗鲜嫩欲滴的青枣,向他嘴边送去。

陈定霁张了嘴,那双星目却一直没从她的脸上移开过。

一颗,两颗,直到最后一颗入了他的口,她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了。

可谁想到,就在她刻意躲闪的最后一刻,他上身却突然前倾,将她的来不及移开的手指,倏地含进了口中。

心跳和呼吸,都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忽然便凝固了。

这样,原本还强装淡定的庄令涵,小脸“唰”地一下便从双耳红到了脖颈。

幸好自己还戴着那白布蒙着,不然被他看到了,也不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调侃她。

然后,她又立刻把手指抽了出来,不顾矜持,将手指上湿哒哒沾的东西,统统抹在了他的长衫前襟。

他似乎低笑了一声,然后,她的耳边传来他咀嚼青枣的清脆动静。

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想到了那日在铭柔阁晚宴之后,她自食其果中了毒,他非请自入,口口声声要帮她“解毒”,最后却被她一口鲜血,吐在了身前敏感的位置的事。

他让她难堪过许多次,她那时,也终于可以反过来让他难堪了。

可还没想完,面上的白布却突然被他扯下。她颤着长睫瞪了他一眼,只见他舔了舔气色不佳的嘴唇,用大掌将她的螓首扣到他的脸前,她被迫与他额头相抵。

他前额冰凉,反倒是她自己的,滚烫泛红。

“枝枝,我吃完了,你要不要来帮我检查一下?”他貌似认真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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