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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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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

近来,庄令涵终于从磐引那里,听到了关于陈定霁的消息。

磐引知晓自家女君明面上不说,实际却十分记挂,于是暗暗四方打听,经过了消息源的多方对比,得出了一些颇为可靠的结果。

陈定霁没死,但据说大病了一场,不仅少年白了头,身子还经历了大亏,消瘦了一大半不说,出门都必须坐轮椅才能出行。

磐引自然是不知道庄令涵下毒一事,但见她听完这些之后面色凝重,便也顺着她们主仆二人从前的默契,恨恨地道:

“这齐相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竟然还能大难不死,就算是病入膏肓不能行走,也算是便宜了他。就凭他这样对待女君和走了的男君,他也早应该下地狱,受那千刀万剐、剜鼻割目的刑罚!”

想到陈定霁一身血淋淋地受刑,原本心中如一潭死水般无波无澜的庄令涵,蓦然泛起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倒不是同情,像他这样的人,她也为他没能被自己毒死,而感到遗憾万分。

但无论是过去在战场、在边地,她亲眼亲手医治过无数病患伤员,她以为自己早就习以为常,但每每当那些血肉模糊和惨叫连连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她依然需要说服自己,才能镇定下来,做自己该做的事。

作为医者,她可耻地怕见血。

就像她对石泰勃此人的情感复杂,但听说町儿自己亲手用短刀插入了石泰勃的胸膛,她还是免不了心郁难当。

何况,陈定霁也曾是她的“枕边人”,有意无意,她也见过他的身体。

不过,这些已经和她无关了。

庄令涵将怀里的小茱递给磐引抱着,自己坐在小院的矮凳上,沐浴着今年春日难得的阳光,笑道:“半年未见,怎么磐引你比从前说话,口中狠毒了不少?”

最近的邺城总是春雨绵绵,今日才终于放晴,她舍不得这样好的春光。

“磐引自回到邺城之后,便与夫人、三小姐日夜祈祷,祈祷女君能和男君平安归来。奈何只等来了男君的灵柩,却不见女君与公子的身影,”磐引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磐引受老爷和女君的大恩,这么多年来,见惯了老爷一家医者仁心,不知救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可女君这样宅心仁厚的人却得不到好报,反而那些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之人,高床软枕香玉在怀……每每见多了这样的事,自然会生出许多怨恨。”

庄令涵笑了笑,拨弄着面前新种下不久的桃树那尚显纤细的枝干,轻声道:“小茱这孩子乖巧,虽然我没见过他父母,却也觉得应该都是良善之人。他现在才几个月大,但也能听懂我们的话。以后这样的恶毒之语,不要在小茱面前说。”

“女君待这孩子如自己亲生,”磐引伸手,轻轻点了点小茱细嫩的脸蛋,“这样微末的细节,若女君不说,磐引可发现不了。”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见到小茱的第一眼,就觉得和他投缘,便生了抚养他的意思。”庄令涵也站了起来,看小茱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安静的睡颜如同一捧明亮的新月,心里便又生了许多柔软,“等到最近风声过去,我会以夏门庄氏的身份向陛下请旨,让小茱正式入夏家的族谱,做夏家的后人。”

她最近一次回庄府,听到父亲偶然提起了宫中之事,说周帝身体每况愈下,能不能撑过今年,可能都是未知之数。

为夏守拙请入族谱一事,虽然有些唐突,可即使是旧帝即位、新帝登极,应该也并不会撤去夏谦死后的哀荣。

但,若是萧毅平安回来,还顺利接了皇位……

庄令涵心下一抖,不止是夏谦、那两位正议大夫的死极有可能会被推翻,恐怕就连李向忠和李季婉一家、包括她这个被迫牵连其中的庄家,都难逃噩运。

她曾向陈定霁提议,用萧毅的性命来平息斛律氏一族对斛律云绰逃婚私奔的愤怒。此事的后续虽然也算完满,可萧毅活着一天,周室的皇位之争,便一日不能彻底尘埃落定。

她突然开始企盼,若是萧毅能不声不响地死在长安,倒是最好不过的。反正萧毅此人恶贯满盈,直接间接害死过的人命无数,不声不响地死去,反而是便宜他了。

想到此处,庄令涵轻轻地长叹一声。

这些事,到底离她太远,她即使焦虑万分,也根本做不得什么。

至于那封休书,邺城这边的人应该完全不知,若她愿意,她还能以“夏夫人”的身份在邺城内行走。

只能见步行步了。

磐引根本不知面前女君脑海里那一连串的忧虑,只听到入夏氏族谱,便也安慰一般道:

“男君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欣慰的。”

庄令涵又将小茱从磐引手中接了过来,自己抱在怀里,轻轻地说:“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上一世,她从给陈定霁做了外室之后,长安城外发生的事情,她就一无所知了。

萧毅在将她这个太子妃献给陈定霁之后,是会安安稳稳地夹着尾巴做人,还是如今世这一般继续在外惹是生非,她拿捏不准。

若是前者,那夏谦必不会走这长安一趟,其他两名正议大夫和他们的妻子也不会遭受这灭口之祸;若是后者,那去长安出使的依旧会是他们几人,也同样会在抵达长安的第一夜,便死于齐廷内部的争权夺利之中。

但,世上本来就没有如果。

即使没有霍长晟的那番挑拨,夏谦会不会心甘情愿回到邺城,更是未知之数。

她能为夏谦做的,似乎只有这样了。

“那……女君,”磐引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吸了口气,又隔了许久,才道,“女君之后,有何打算?”

小茱睡得香甜,花瓣一般的小嘴上淌出了几滴口津,庄令涵掏出巾子,一面小心地为他擦拭,一面道:“我从小便有一个心愿,想要撰写一本医书,记录自己遇到的各类奇难杂症,以及可能的应对的方法。等到小茱入了夏家,再大几岁,我可能就要出去,学阿爹当年那样,只有游遍四方,才有机会遇见更多从未见过的病症和病人。”

“女君,”磐引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磐引不是问这个。”

庄令涵从小茱的脸上擡眼,一双凤眸里,带了滢滢的温柔和疑惑。

“磐引是想问……”磐引顿了顿,“女君,男君已经不在了,女君以后,不准备再嫁人了吗?”

庄令涵抱着小茱的双臂僵了僵,垂下了眼帘,走到那个已经被她推出来放在桃树另一头的摇篮前,将小茱轻轻柔柔地放了进去。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庄令涵转头看向磐引,语气是难得的狡黠。

“因为……”磐引皱了皱眉头,认真思索起来,“因为嫁了人,和丈夫才算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几十年过去,才有人给女君你养老送终呀。”

“嗯,”庄令涵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我现在父母双全弟妹同在,还有小茱陪我,似乎比起你口中的嫁人之后,并不差多少呀?”

“可是,老爷夫人始终要走,公子和三小姐也会各自成家立室,有自己的家庭……”磐引眨了眨眼睛,“女君独自抚养小茱,若是没有了丈夫这个倚靠,磐引始终,还是觉得艰难。”

“我不是独自抚养小茱呀,我还有你陪着我。”庄令涵笑了笑,“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半年来你有了自己心仪的公子,想要和他组建你自己的家庭,所以才来这样劝告我,对不对?”

磐引听罢,头摇得像庄琼生给小茱做的拨浪鼓一般:“磐引这条命是老爷和女君救下的,磐引早就发过誓,此生死心塌地地跟随女君,绝不可能肖想外男……”

“我与你玩笑,不必这样认真。”庄令涵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与她一同坐下来,“经过长安这大半年,我也想明白了。嫁人为妻,相夫教子,困于深院后宅,不是我心中所愿。既然我的心不在家事上,又何必耽误那些公子相公们的婚事呢。”

磐引杏眸微张,只看着自家女君深如寒月的凤眼,鸦羽长睫翕动,像是在言说自己,又像是意有所指。

当日她艰难回到庄府后,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半年来磐引离开以后,独自在长安的遭遇。

与女君相处已逾十年,她知晓她的脾性,再多的辛酸和愁苦都先憋在心上,等到实在扛不住,才留一道缝隙,让他们浅浅一窥究竟。

“女君不愿再嫁,是因为那陈相吗?”沉吟了许久,磐引还是开了口。

庄令涵只轻轻摇着摇篮,原本慢慢平复下来的心境,又被这句话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因为他?

因为他什么?

因为他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将她强留在他身边据为己有、还根本不给她名分,所以她才如此抗拒,抗拒“婚姻”二字吗?

他没死,虽然传言他形容枯槁,一夜白头,可他只要一天还活着,就有可能再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像过去的许多次那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掳走。

到时,若是她已经再嫁,凭陈定霁那样的权势和手段,又会怎样迫害她的新婿、新婿的家人呢?

庄令涵攥着磐引的手指陡然发了力,指骨发白,像是极度怨恨,又像是极度恐惧。

在他身边数月,他虽然偶尔也待她温柔,但到底……她是怕他的。

怕他一句话,她便要失去自己心心念念之人,最开始的夏谦,后来的林林。

他阴晴不定,折磨她的手段又太多,若那些灾祸再次因为她而降临在无辜之人头上……

她抖了抖,两行清泪如坠珠一般落下,滴在磐引的袖口上,很快便没了踪影。

春日的阳光浓烈,还有这样的好处。

“女君?”见到刚刚还笑容灿烂的庄令涵,突然开始掉了泪,磐引不由得慌了,先将她攥着袖子的手指慢慢抚平,又伸了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是磐引说错话了,对不起。”

“以后别提他……”庄令涵哽咽着,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别提他,好吗?”

情这件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本来就是难以控制、又容易惹出祸端的。

若是真能随心所欲,晴方便不用看着好不容易相认的七弟,因为庄令涵的突然离去,而衣带渐宽、日日消瘦下去了。

她想,若不是因为身负着十几年的国仇家恨,而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复仇大业未成,这个她曾经一度以为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心如磐石的男人,恐怕真的会放任自己,随着庄令涵的离去,而彻底弃了性命。

若是……庄令涵知晓了,看到了他如今为了她的这般模样,会作何感想?

是心情畅快地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抽身离开,还是像她这个亲姐一样,心疼他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

晴方不知道,也不觉得告诉他们二人真相之后,眼前的困局便能迎刃而解。

庄令涵本是个局外人,不应再被卷入他们陈家与陈家的仇恨斗争之中而无辜受到牵连;陈定霁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最好的办法也只能剜肉疗伤,等到他随着时日过去慢慢接受了,才不再日日对着她留给他的荷包独自沉吟。

或许,报仇雪恨的那日来了,他们能全身而退,她或许会将真相告诉他,至于他会不会再回邺城去寻庄令涵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眼下,她只能尽自己做大能力,劝他好好吃饭,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这样,是对大家都好的结局。

一眨眼,便到了大周治平十六年的七月初。

他们的计划,到目前仍然算是进展顺利。

朝堂上风云变色,如今中书令身子不适,却也没有交出权柄、将中书令之位拱手让给他人。

反而是斛律太后这个垂帘听政的一国之母重新掌了大权,所有的奏折呈报统统要斛律太后过目,朝中的大事小事,没有斛律太后的首肯,所有的决策,根本推行不下去。

斛律太后的政治素养并不高,但斛律氏一族多年来将兴族的筹码过多地加注在族女的联姻之上,培养起来的朝臣大多昏懦,难堪大任,并不比斛律太后这个久居深宫的妇人,强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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