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私(1/2)
阴私
事情紧急,庄令涵已经站了起来,稍稍处于陈定霁的身后,不知陈定雯有没有发现她。
但,陈定霁刚刚对陈定雯说的的那句话,还是让她止不住心颤了一颤。
他的孩子。
他说小茱是他的孩子。
而那边,短暂的惊愕之后,陈定雯的目光迅速扫过了自家二哥周围,又转了转眼珠,轻声道:“二哥要我做什么,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
这几个月以来,陈定雯的表现都与过去十几年相差极大。
原本,她是骄傲无比的国公府四小姐,当今一手遮天的权相唯一嫡亲的妹妹,她在国公府内、在长安城里,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她的二哥并不喜庇护她外,疼爱放纵她的生母和三哥,也能给她足够的底气和依靠。
但,她偏偏就想要得到二哥的青睐。
二哥是她从小到大所见过的所有人里最令她由衷叹服的翘楚,她找不出他身上哪怕一丝的缺点,而像二哥这样的完美无瑕,又只能阿莹妹妹这样同样完美无瑕的人,才堪堪与之相配。
曾经的她如是想来。
之前她痛恨庄氏,不仅仅是因为阿莹。
在她因为自己拙劣无比的作弄和陷害、终于被忍无可忍的二哥足足关了几个月紧闭之后,在她听闻了三哥与斛律云绰的婚事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斛律云绰逃婚、阿莹顺势顶替了勇尚伯夫人之位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许多事,到底是愚蠢鲁钝至极。
她一直以为阿莹深深爱慕的是她的二哥,却转眼,她又说她只爱三哥。
那么,这么多年来,她把她当做了什么?
而她自己呢,企图从对庄氏的陷害、折磨中获得快感,仅仅真的是因为,她想为阿莹出头,为阿莹打抱不平吗?
她不敢细想,不敢深想。
就像如今在她眼前、生龙活虎的二哥,和他身后,那明明已经死了半年的庄氏,有太多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东西,突然横亘在她面前,要她伸出援手。
当她听到二哥说“他的孩子”时,她一下就心软了。
她无暇追根溯源。
“带路,带我去找他。”陈定霁言简意赅。
“我与霍长晟现在虽然并未宿在一处,”陈定雯转身,看了一眼将将要醒来的婢女笑兰,一面缓缓蹲下身,一面继续说道,“但他此刻身在何处,我大抵也是知晓的。”
等到笑兰醒来,陈定雯便带着他二人穿过了几弯回廊,最终拐到了一个偏僻的厢房门口。
陈定雯给笑兰一个眼色,后者颔首退下后,良久,才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跟前。
“琤琤,”在陈定雯推门入内之前,陈定霁压低了声音,对明显面色不睦的她说,“过去有些事,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二哥不必如此,”陈定雯接过笑兰递来的托盘,第一次避开了他的目光,“都是琤琤的错,琤琤这一次,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陈定雯入了霍长晟的书房,而陈定霁则带着庄令涵,躲到了更加隐蔽之处,偷听房内的对话。
“你的四妹,到底能不能将小茱的行踪打探清楚?”庄令涵联想到过去与陈定雯的数次交手,印象中她除了刁蛮任性肆意妄为,并没有多么无上的智慧,此刻,她也自然毫不犹豫地表达着对陈定雯的怀疑。
“有我在,但凡有一些蛛丝马迹,”他趁机捏了捏她的小手,又被她迅速抽离,“都不会被放过的。”
听到意料之外的开门动静,闭目养神了许久的霍长晟,不耐地擡起了眼帘。
“夫君辛苦了,深夜还躲在此处苦读。”陈定雯端着一碗糖水向霍长晟的大案走去,她是大家闺秀,步履款款也是她从小习得的仪态。
“你来做什么?”霍长晟不动声色,只状似无意地按下了面前绘了一半的宣纸,并不看来人。
“妾心疼夫君挑灯夜读的勤奋,特意送来这一晚凝神助眠的莲子羹,”陈定雯将托盘置于他大案的一角,又亲手将白瓷的小碗端出来,走到了霍长晟的面前,福了福身子,“夫君,请用吧。”
“陈定雯,你从不会对我如此好心。”霍长晟明明面无表情,但短短几个字,又似乎把对陈定雯的鄙夷说尽,“说吧,你想求我什么,看看我这个你名义上的夫君,有没有能力帮到你。”
陈定雯先用力深吸一口,才勉强稳住了自己面上的表情,“妾作为妻子,关心夫君的身体,本也是应该的。并无旁的图谋。”
“可是作为妻子,你从来都只会要求我。”
霍长晟对她视而不见,只阖上了双眸,又重新回到了闭目养神之态,幽幽地说道:
“要求我对你尽心尽力,体谅你从国公府的大小姐纡尊降贵嫁给我这个京兆尹、嫁到这区区侯府的不易,体谅你不会敬重公婆和长嫂,体谅你连……碰都不想被我多碰一下。
“陈定雯,你以为,你很干净吗?”
“噗”的一声,回应霍长晟的,是刚刚被他言语羞辱的妻子,毫不犹豫泼向自己的,滚烫的糖水。
霍长晟向来清高自持,又最是讲究洁净,身上脸上从来一尘不染,就连去绮香楼里买.春,他也只点最干净的姑娘。
这一点,他和他的三舅子陈定霖刚好相反。
糖水烫伤了他清白的面皮,沿着他自恃矜贵无比的下颌,滴到他一尘不染的前襟上,糖水里溢出的低劣的糖的气味令他作呕,他又不得不掏出巾帕,一点一点擦拭这令他无比难堪的、妻欺夫权的痕迹。
“陈定雯,你疯了?”他难得发火,他向来都是举重若轻。
“到底是谁疯了?”
陈定雯却丝毫不怵,她向来是不怕霍长晟的虚张声势的,只用她窄袖轻轻一挥,便将大案上多余的隐藏,全部推到了地上。
“哗啦啦”,“哗啦啦”,她不停地制造噪音。
霍长晟猛然支起身子,试图用手掌挡住那因为她的胡搅蛮缠,而被迫暴露出来的东西。
“霍长晟,你贱不贱啊?”她冷笑一声,并未低头,去看他试图用手掌遮掩、又艰难地漏出了细节的画作,“你那么喜欢她,可是她却转头……”
“闭嘴,”霍长晟白皙的皮肤上,因为青筋暴起而开始生了可怖的狰狞,“陈定雯,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转头和我的二哥生儿育女了,”这次换做了她居高临下以逸待劳,看着面前快要失控的、该与她举案齐眉的丈夫,“你呢,你连无辜孩儿都不放过。”
“你和你二哥不是决裂了么,他不是连你的婚礼都没有露面么,”霍长晟恢复了一丝清明,第一次在这个他看不上、也看不上他的所谓妻子面前失控,他必须要找回自己的尊严,“你怎么会,来找我要他的孩子?”
他收回了手,几案上他才为庄令涵画的肖像,终于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他对我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亲哥,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哥。”陈定雯步步紧逼,“而你呢,你怎么会卑劣至此,霍长晟?”
“我并未做错什么。”面上擦干净了,前胸的衣料上还残留着令他作呕的糖味,但霍长晟无暇顾及,“我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是啊,你是君子,你坦坦荡荡。”陈定雯后退,在几案背后这一排靠墙的书架上,熟悉而灵活地翻找,“你喜欢一个人,所以就不停地画她的画像是吗?你苦学多年,名动长安的画技,就是为了全你那猥琐至极、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吗?”
不出片刻,她便将那十余幅被她早就翻过一遍的卷轴扔到了地上,其中一幅的系带松了,画卷滚落,眨眼便摊开了一半,露出了画上一双细长白皙、匀称如玉的腿,再往上,那无边春.色便被卡在了卷轴收拢的褶皱里,欲说还休。
“陈定雯,”霍长晟握紧了拳头,从来波澜不惊的俊脸,也因为这私密突如其来的曝光而胀得通红,“谁允许你,谁允许你翻我东西的?”
“我是你夫人,当然有权利翻你的东西。”
陈定雯不紧不慢,走到那幅被她不小心泄露了半身的“美人图”上,蹲下来,又将原封不动地卷了回去。
一面慢悠悠地卷,一面对正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人说道:
“在嫁给你之前,二哥曾经劝说过我,说你人品不端,幸好我还未嫁你及时发现。但我那时意气用事,也曾被你道貌岸然的外表蒙蔽,我想着,你出身不如我,又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彬彬有礼的公子,驯服你,易如反掌。谁知道呢,哼,”
陈定雯冷笑一声:“斛律云绘和你那在外养了不知几个外室的大哥长期分居,我呢,我的夫君虽然不养外室,可时常流连于秦楼楚馆,还在背地里偷偷画这些不堪入目的腌臜东西!见到了这些,我才终于想明白了,正是因为你觊觎的,是我二哥的女人,所以他才不好向我挑明利弊,我才这么傻、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火坑吧!”
是啊,当初的她多傻,在发现自己那同样不得见光的情愫之后,她以为嫁了人,就能将这她不断逃避的情愫转移到另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
无辜吗?
无人无辜。
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你果然疯了,”霍长晟咬牙切齿,“你以为你一个女疯子,随口的几句污蔑,我便会被你打入深不见底、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你是高贵的端华侯次子,”陈定雯的嘴角噙着满满的笑意,“为了一个女人,你当然不会万劫不复。所以你只能抱走她的孩子,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你对她的倾慕,可惜呀可惜,”
她咂了咂嘴,画轴抱在怀里,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她是我二哥的女人,你画再多也没有用,她不属于你,从来都不属于你。”
陈定雯知道自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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