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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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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们二人你来我往之时,其他在场的几位太医依旧没能商议出破解之法。

斛律太后暗忖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庄令涵的请求,只留了町儿和赵太医在寝宫之内,其余众人皆退下。

听到耳边的杂音消失了大半,独孤衍似乎也冷了不少,终于停下了翻滚,侧躺在龙榻上,幽幽地看着半跪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绝色的女子。

母后不允许他过早地接触美色,这又是何意?

只有他深重的呼吸,还在昭示着他此刻身体无尽的痛苦。

“痛就叫出来,痛痛快快地叫出来,”町儿早已将银针在庄令涵手边放好,庄令涵不动声色地捏起一根,慢慢向独孤衍凌乱的头发靠近,“妾向陛下保证,不会告诉太后娘娘哪怕多一个字。”

“啊——”

那痛意似乎一瞬间便又窜上了独孤衍的头顶,目眦尽裂的少年,此时没有半点帝王的龙霸之气,正当他要再次翻身,以反复的翻滚来缓解周身袭来的剧痛之时,庄令涵已经眼疾手快,用银针封住了他头顶的几个xue位。

一旁沉默不语的赵太医,见状吃了一惊。

先前,在看到庄令涵出现的一刹那,赵太医以多年在齐宫的摸爬滚打积累的、不动如山的经验,才勉强克制了自己惊讶的表情。

他先前听宋国公府的人提起过庄氏蹊跷之死,心中虽有疑惑但毕竟事不干己。

今日,庄氏骤然又以崔孝冲表妹的身份出现,并很快便伶牙俐齿地说服了斛律太后,将小皇帝的病全权交托于她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这个诱得宋国公在延州当众破了自己之戒的貌美女子,到底藏了多少深不见底的本事?

佩服两个字,对于赵太医这种年过半百也算阅人无数的人来说,其实是极为奢侈的。

赵太医上一次由衷地佩服,还是对宋国公陈定霁。

战场上的所向披靡攻城略地,回朝后的雷厉风行一手遮天,赵太医身为太医,距离一国的权力中心极近又只需要呈冷眼旁观之态,若是陈定霁哪一天学了前朝的王茫董酌,篡了这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大齐皇位,赵太医也并不会多么惊奇。

只是如今这段时日里,这个年青的权相不仅一病不起,数月都不曾出府露面,他曾捧在手心上的女人,却似乎要与权相割席。

而眼下,赵太医再次不吝将发自肺腑的由衷佩服,心甘情愿地赠予他面前这个迅速收服了帝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但实际却如同傀儡一般命运多舛的少年皇帝的女人身上。

原来,当日国公府内老太君白氏突发内中风,自己与庄氏共同为其诊病,庄氏说她不擅长施针,将施针一事全权交给自己,是自谦的话。

只见庄令涵迅速又往独孤衍的颈上肩上扎了几枚银针,在独孤衍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才对平躺在龙榻上的他,轻言细语地说道:

“陛下是不是觉得累,无论是学不完的功课,听不完的教导,还有用不完的规矩?是不是由心到身,被那无尽的疲惫占满,但越是疲惫,越有另一个人在耳边告诉陛下,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对不对?”

“你……就凭你,你怎么知道的?”独孤衍的声音带着颤抖。

“先帝励精图治,将这大齐的重任交付到陛下手里,陛下万万不可辜负,一切的一切,都要以江山大局为重——”

她看着独孤衍紧紧皱起的眉,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

“呃,”独孤衍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津液,发问断断续续,“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朕的母后找来为朕治病的医女吗?”

“陛下从小受万人瞩目,身上有着先帝和娘娘的无尽期望,所以无论喜怒哀乐,陛下都只能极力克制……”庄令涵并未回答独孤衍,“在众臣百官和天下万民之前,要有帝王之相;即使回到深宫,回到与陛下相依为命的太后娘娘身边,也不可以显露自己的胆怯和贪心,因为所有人,都不希望陛下那样,对不对?”

“庄氏……”一旁的赵太医看不过眼,小声出言阻止,“陛下的身体已经在承受无尽的苦楚了,你又何必再出言刺激?我,微臣怕……”

“陛下,”庄令涵提了一点音量,“先回答妾的问题,陛下。”

“朕,朕好痛……”独孤衍尚未长开的双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顺着他略显苍白的面颊流向了身下已被玷污的床单,“你若是来医治朕的,就快快拿出你的方子来,若是,若是不行,朕杀了你!”

最后几个字是咬牙切齿喊出来的,独孤衍很想起身亲自动手,反正他也处死过无数惹恼他的宫人,奈何头上肩上的银针如同封印他的枷锁,让他只能待在原地动弹不得。

町儿见状,想要上前相助,转脸见到庄令涵如常的神色,最终停住了。

“手握生杀大权,陛下想杀妾,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一面说,一面继续用银针,沿着独孤衍的身体从上至下地找准xue位刺入,“可是也正是这样的权力,才让陛下一直幽居在这见不得光的后宫中,被迫隐藏所有的情感,做一个称职合格的玩偶,不是吗?”

独孤衍不说话,赵太医和町儿自然也不说话。

“陛下今日突然发病,依妾看,并非多么怪异的奇难杂症,”庄令涵这才停了下来,看向了身后的赵太医,“而是陛下心中郁结难舒。可怜陛下只有九岁却要承受这本不应该承受的重担,妾今日可以为陛下医治,却治不了根本。”

说着,她起身向一旁让开,示意赵太医为独孤衍把脉。

赵太医握着独孤衍的脉搏沉吟良久,也不得不认同了庄令涵的诊断。

“陛下,庄氏所言不虚。”赵太医跪了下来,双手撑地,“陛下心结混乱,许久未得安寝,日夜忧思过度,才造成了今日这个难堪的局面。”

“那——”独孤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你们看,朕的病是没法医治了?”

赵太医擡头看向庄令涵,后者从容一笑,道:“汤剂与针灸,自然能帮助陛下解了今日的苦痛。若是陛下想要长久的安宁,除了要爱惜自己的龙体之外,更重要的,自然是保持良好的心境,毕竟陛下……陛下在妾的眼里,还只是个九岁孩子,要陛下担起这天下之责,太难为陛下了。”

“罢了,”过了良久,从剧痛中慢慢苏醒的独孤衍也恢复了清明,庄令涵撤去了他身上的银针,代替了町儿,将独孤衍扶着坐了起来,听到独孤衍那刻意压制自己的清冷语气,“赵太医和町儿姐姐也辛苦了,你们先退下吧。”

一夜之后,已经完全恢复如初的独孤衍急急召来了身边他最为信任的太监首领谢奇,说他要拟下圣旨,封这位从前名不见经传、却迅速治好了他怪病的庄神医,为玉罗公主。

不对,他又想了想,是玉罗长公主。

庄令涵原本只是想为还不知境况的陈定雯,先提前求一个免罪的。

生杀大权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若独孤衍开了口,即使是端华侯夫妇和霍长昊再怎么不满,也翻不起多么大的风浪。

但话到嘴边,又想起霍长晟被杀一事眼下还未被人知晓,她这就张口替陈定雯求情,只能无端把自己推入新的漩涡,让自己惹祸上身。

虽然,霍长晟之死,与她确实又脱不了干系。

可她正在犹豫之时,被她用言语安抚了一夜的独孤衍早已按捺不住,挥手便叫来了太监总管谢奇,直剌剌地宣布了自己要封她为公主之事。

谢奇呆愣了片刻,却也不敢忤逆这位脾气怪异的少年天子,神色不明地匆匆出去。

不多时,同样一夜未眠的斛律太后闻讯赶来,正要拿出母亲兼太后的威严来“劝”独孤衍收回这个过于荒谬的决定,殿外又突然来了通报,说久病未愈、一直没有露面的宋国公陈定霁,坐了轮椅进宫。

陈定霁从前只会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地入宫,今日却沦落到只能坐轮椅,靠人推着才能勉强挪步,不得不说,风水轮流转。

斛律太后看着满头白发、形容憔悴到几乎半截入了土的昔日同盟和今日政敌,心中那萦绕许久的疑虑,也消弭了大半。

只是,陈定霁一开口,便又让她眉头深锁,陷入了审慎的思考:

“咳咳,陛下,微臣听闻陛下要封微臣这落跑的,咳咳,女人为公主。”陈定霁的嘴唇毫无血色,几声咳嗽更是撕心裂肺,“长公主,咳咳……此女曾以死遁之术,咳咳,骗过微臣,心机叵测,咳咳……她,何德何能?怎可入宗庙玉牒,与其他宗室一齐,咳咳,享万民供奉?”

“庄氏医德深厚,心怀天下,朕早已听说,她曾于延州和金河郡中以一身之轻为除疫立下不世功劳。何况昨夜,又挺身而出救下朕一命。”

独孤衍形色肃穆,虽一夜未眠,但身子笔挺眼神坚毅,与病容憔悴、行将就木的陈定霁一康一病,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原先,陈定霁在斛律太后和独孤衍面前都只有表面的恭顺,意气风发的权相居于万人之上,却也从不将这“一人之下”的“人”真正放在眼里,从来都只能把本就勉强坐上皇位的小儿独孤衍衬得更加弱小无助。

今日,居然翻转过来,斛律太后心中,不免畅快。

“文光如此反对,不惜以这疲敝之躯亲自入宫来劝说,恐怕不是单单认为将庄氏封为公主不和体统吧。”斛律太后也学会了陈定霁从前在他面前的气定神闲,“庄氏曾是被文光厌弃的宠姬,转眼间却因为自身的医术摇身一变成了我大齐的长公主,成了文光的‘君’。这地位倒转之事,传到朝野上下,传到整个长安城,恐怕也是大齐开国百年来,难得的美谈。”

“咳咳,咳咳,娘娘,何必如此,”陈定霁又一次剧烈地咳嗽,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何必如此羞辱微臣,微臣不过是为,咳咳,为陛下和娘娘的江山社稷着想。”

“中书令的一番心意,朕心领了。”独孤衍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早已不复当初的青年,嘴上岿然不动,眼角却藏不住得意之色,“朕心意已决,庄氏令涵,祖籍延州,崔孝冲将军表妹,因治乱平疫有功,特封为玉罗长公主。”

于是,在八月初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早晨,长安城中便开始同时流传着两个震惊天下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昨夜一向神秘又沉静无波的端华侯府突然生了大火,端华侯次子、长安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京兆尹霍长晟不幸葬身火海。而他的妻子,如今久居病中、权势大不如前的宋国公陈定霁和朝中新贵勇尚伯陈定霖的嫡亲妹妹陈定雯,也因为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想救丈夫一命而差点为其殉情,幸好被忠勇的婢女挡下,才只是烧伤了双手。

第二个消息,小皇帝独孤衍发了上谕,封庄氏女令涵为玉罗长公主。关于庄氏的来历,大家众说纷纭,有说她是沾了表哥崔孝冲的光,有说她曾经在延州为那场原本差点蔓延全国的疫病立下过大功,还有说她其实是宋国公的宠姬,与宋国公决裂后生下了宋国公的孩子,转身便入宫投靠了斛律太后母子,不知用什么办法,哄得小皇帝破例给她封了长公主之位。

流言纷纷,句句都指向了宋国公府。

这下,一年来经历了许多风雨、今日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喘息机会的宋国公府,又一次成为了风暴漩涡的中心。

淳于氏作为当家主母、一品诰命,原本也算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这两件事却如同当头棒喝一般,让她霎时间,竟然完全不知所措。

但同样也处在风暴漩涡中心的庄令涵却一心出宫,接了暂住在铭柔阁中、等了她一夜的磐引,并着她牵挂多时的小茱,共同搬进了独孤衍为她安排的,新的居所。

新的居所名叫如意园,原本是已经在延州被陈定霁当众杀死的前任太监总管彭楚的一个私家别院,彭楚死后,如意园被斛律太后收走,一直空着。

庄令涵虽说是个异性公主,但好歹也需得到本朝公主半数的待遇。没了食邑,独孤衍的意思是为她重新盖一座公主府,但庄令涵极力推辞,说自己出自民间,实在不能与金枝玉叶的公主们相提并论,独孤衍想起了如意园的存在,便退而求其次,将这座不算大的宅邸次给了庄令涵。

刚刚才盖好了勇尚伯爵府的工匠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意园靠近驿馆,而驿馆是庄令涵两世第一次来长安时的落脚之地,路过驿馆,与磐引和小茱共同踏足这才匆匆为自己打扫收拾出来的院落时,庄令涵这才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谁曾想,昨日此时,她还处在对小茱的安危的无限担忧之中,因为假死之事和陈定霁敏感的身份,根本不敢正大光明在长安城中现身。

今日,她却已然成了这大齐皇室一员,虽不算多么金尊玉贵,却也再不是白氏、淳于氏之流,能够随意羞辱拿捏的、不见得光的外室了。

她想起在金河郡让陈定霁试药时,陈定霁曾说过可以将她捧高。

当日,她只当他玩笑,也深知这些所谓的荣华富贵,不过是又一道囚她困她的枷锁。

她也曾贵为太子妃,却依然没有尊严,被陈定霁玩.弄于鼓掌,最后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但这次不同,到底是不同的。

先前延州之疫种下的因终于结出了独属于她的果,她行医施药,原本就积了半生的功德。

时候总会到的。

她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板,不再是谁的附庸。

到了夜半,将小茱哄入睡的庄令涵一身疲惫,与伺候她沐浴的磐引闲聊了几句之后,也径自上了床榻,准备在这陌生的院落中安然入睡。

来到长安这么久,她第一次觉得无比沉静,不再担惊受怕,不再战战兢兢。

斛律太后听说小茱姓夏后,十分满意。

毕竟自己的身世在延州太守府上那场晚宴上便已暴露无疑,单独面对斛律太后,庄令涵无需遮掩,便说了小茱的全名。

这个名字,更能说明她与陈定霁决裂的彻底,斛律太后又专门派了两个乳母来照顾小茱,小茱很快便适应了新的环境和新的照拂。

昨日奔波,昨夜先是经历了端华侯府上的惊心动魄,又是在与独孤衍的你来我往中几乎一夜未眠,此刻早已疲惫至极。

庄令涵闭上了眼,想着自己临走前写的那些医术的书稿,慢慢失去了意识。

“公主殿下,”最后一刻,却听到了陈定霁的声音,“恕微臣深夜冒昧,公主殿下你,昨夜,是如何为陛下治病的?”

这一章也比较疯……

解释一下,“玉罗”这个封号来自于李煜《破阵子》“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至于为什么是封的公主不是诰命夫人,咳咳

陈狗原来一直管枝枝叫“夫人”,再封诰命夫人就还是可以称呼“夫人”,不如“公主殿下”带感……

大家不要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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