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1/2)
落难
风风火火、毫无保留地加入陈国的大楚起./义军,原本不是庄令鸿认为的,最稳妥的办法。
在江州平稳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端午之前,江州这个他原本以为踏实可靠的世外桃源,也渐渐开始经历许多他读过的史书上面的,丧乱与波动。
先是他从正月里便开始任西席的邻居一家,突然来告诉他说,不用他再去上课了。
那两个孩子特别喜欢听他筵经讲学,原本枯燥的经史子集在他的口中变成了无数个生动的词句,时间不知不觉地流淌,他们也不知不觉地,把那些都听到了心里去。
当然,斛律云绰也很喜欢这位每晚对她一对一授课的先生,但她不像邻居家两个孩子一样,只是单纯地崇拜和仰望。
她时常提出一些令他忍俊不禁又匪夷所思的问题,她知道他难以完满作答,便如同抓住他的把柄一般,趁机在他身上“作乱”
——不过也只是蜻蜓点水,她知道他不愿做“趁人之危”的事情,她便每每逗他,看他为她心慌意乱,又努力克制平静。
他说了,他必须要等到他有所建树,能足够向她提供她所应当享有的一切后,他才会放心她嫁给他。
但邻居一家的突然停课,才只是一切的开始。
庄令鸿追问原因,那家人原本不想多言,但看着自家两个因为失了西席而眼泪汪汪的孩子,还是说出了生活的不易:
少年陈帝刘殊宝荒淫无道,除了不停纳美人入后宫外根本无心朝政;整个陈室上行下效,皇亲、宗室、外戚等等不断如蚕食根基的蠹虫一般奢靡成风;朝廷内忧外患,上下官员却只知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地方小吏乡绅更是变本加厉欺上瞒下。
今年一场波及东西的春旱之后,浮尸千里,饿殍遍地,无数再也活不下去的流民揭竿而起,光是清明前后的起./义军便有十余支之众,有些很快被当地团练扑灭,有些则成燎原之势,夺下陈境本就所剩无多的国土下的许多重大的城池。
逼近江州的大楚起./义军,便是其中最为生猛最为引人注目的一支。
江州地处陈周边境,水道阡陌纵横往来交通发达,雄踞东西南北的贯通之地,自然也是这波大楚起./义军显而易见的下一个攻取之地。
邻居一家平日里已经受尽了官府的盘剥和欺凌,如今战事纷乱,勉强维持的生意自然更是雪上加霜,他们这次不仅要全面节衣缩食,为了躲避战乱,还必须将江州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再次舍弃。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邻居一家将宅子挂牌出售的第二日,庄令鸿与斛律云绰租住的小院那许久并未露面的房东,也突然说要收回这个小院。
一时之间,两人平静的生活再一次生了变故。
既然年光不好,时时朝不保夕,继续留在江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二人将所有的细软收拾妥当,便又上了那辆载着他们逃亡的马车,再次踏上了奔波之路。
这一次,两人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客气的疏离,既然外面世道纷乱,斛律云绰也做了男儿打扮,两人对外以兄弟相称。
吕林和吕卓,朴素到扔进人堆里,都再也不找出来的名字。
当然,以他们二人的相貌,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两人向西走了几日,便在路上偶遇了许多拖家带口也要赶路投奔大楚起./义军的流民,斛律云绰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自然好奇地与他们攀谈了起来。
说起在陈地生不如死的日子,流民们各个恨当权者恨得咬牙切齿;
说起听说的大楚起./义军的诸多义举,流民们又个个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抄起身边简陋又并不趁手的武器,回头将那些欺侮过他们的大官小吏乡绅豪强们碎尸万段;
说起是否考虑过越过边境去到周地、齐地去重新开始,这些流民们反而愣住,只说人生路不熟的,听大家的意见,还是人多好办事。
人离乡贱,这是斛律云绰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庄令鸿看她的眼神里,有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当晚,在小镇上找了个小客栈里落脚的两人,又一次谈起了未来。
自然还是想之前那样,斛律云绰睡床,庄令鸿自觉睡地板,恪守应尽的本分,绝不越雷池半步。
“陈地烽烟四起,百姓们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已不再是适合我们的久居之地。若是为将来计,我想回到邺城……”庄令鸿盘腿坐在已经在地板上铺好的被褥上,极为认真地说道,“只是不知,云绰你愿不愿意?”
“我?”斛律云绰看着他平静的面颊,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些流民们与她说的话,此时还根本不在状态。
“我的父母和我的妹妹,都在邺城,我从小也和我姐姐一样,在邺城长大。”他从头说起,“姐夫在去长安出使之前,曾单独找我谈过。我是他舅子,他若此行顺利,回到邺城应该能再有升迁的机会,只是没想到……”
她不说话,他棱角分明的俊脸是白皙和干净的,和今日他们在路上碰见的那些黝黑瘦弱的流民们相比,完完全全不同。
她生来就是贵族,即使在姑母进入齐宫、成为齐宣帝的宠妃之前,斛律一族虽然没落,但在关外的草原上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林林是太医之子,虽家世远不及已是齐室外戚之一的她,但她听他将起过许多次他从小的生活,富足安逸,所以他们父子和姐弟,才会热衷于外出施诊,帮助更多的穷人和病人。
他们两人,与今日见到的流民,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如今陈境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她一路看着无数人流离失所,便实在不能狠下心。
苦难,伤痛,不是远离了不入眼了,便可当其不存在。
林林教过她一个汉人的成语,叫“掩耳盗铃”。
“不,我不会跟你回邺城。”她打断了他,再一次目光坚定地看着,看着他眼里蒙上的那层忧郁和犹疑。
“嗯,好,”他的话语却是出乎意料的果断,“你若是想回关外草原,或者回到银州,我先送你回去。”
“不,”她的呼吸莫名地慢了半拍,“我也要加入大楚起./义军,我要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庄令鸿——
她难得这样一本正经地唤他的大名,
“我知道,你也想和他们一起,对不对?”
他的喉结滚动,眼神却是躲闪,她看见他修长的双手背上那凸起的一点点青筋,在他极力忍耐时,他便会这样。
“太危险了,”他不看她,每一字又都在为她考虑,“这事实在是危险,我不能,不能让你这样。”
“可是你今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以你通晓古今的胸怀,你会对这些流民们的遭遇视若无睹吗?”她的追问并不急切。
庄令鸿紧闭着双唇,斛律云绰却看清了他牙关紧咬,他不敢擡头看她,是为心虚。
“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摆在第一位置的。”良久,他擡眸,眼神里的澄澈,如在江州浩荡交错的水系中最干净的一支清泉,“我是有理想有追求,但若与保护你的初衷相悖,我宁肯牺牲自己。”
“我不要你的保护,”斛律云绰摇了摇头,“若你为了保护我而牺牲自己的志向,我会不爱你的。”
“云绰……”他知道她在说气话,“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好吗?”
“我没有开玩笑,”她脱了细布的鞋子,躺到了床榻上,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床帷,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在看她,“我爱的庄令鸿是个有理想有追求,出淤泥而不染,无论身处何地都坚持自我的人,不是胆小如鼠的伪君子。”
“这不是胆小如鼠,”他皱着眉,轻声反驳她的滥用词语,“我这是思虑周全。”
“那你就是伪君子。”她抓了他的痛脚,直接翻身,用背对着他。
他见她油盐不进,只好轻叹一声,从地铺上站了起来,走到她的床榻跟前,俯身对着她因为高束发髻而露出的一段麦色的细长脖颈,沉声说道:
“云绰,你从小在草原长大,身边出没的坏人少,那些流民和大楚起./义军来自五湖四海,你不懂中原汉地的许多规矩,贸然前去,我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全。”
“可是你也教过我,贵族与平民没什么不同,大家都吃一样的饭,我又为何不能和他们一并?”侧躺的斛律云绰并未转身,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加入大楚起./义军,便是公开和陈廷作对,这是一条不归路,云绰,你可有想清楚?”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斛律云绰突然起身,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他没来得及躲闪,只能轻轻将双手放在她窄窄的腰间,稳住了,又收回来。
“就像,就像当初决定要跟你远走高飞,也是我认为对的事。”
她凑得极近,那双会说话的鹿眼上,鸦羽长睫湿漉漉地眨着,像是被甘霖洗得清亮的深林,庄令鸿很久没有和她如此亲近了,只能躲了她的直视,还不知不觉红了双耳,“若,若你想清楚,那我,我自然与你一并。”
平时妙语连珠,此刻却支支吾吾,她最爱他此刻的模样,忍不住啄了啄他紧抿的薄唇,轻声道:“这是我替你做的决定,也是替我们二人做的决定,林林,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我绝不会后悔。”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变卖了所有值钱的细软,只带了一匹马和一辆车,跟着其他流民一并,加入了大楚起./义军的队伍。
而此时的大楚起./义军,已经初具成形的规模,对内分工明确。
斛律云绰因为久居草原,擅长骑马打猎,便被编去了直接作战的部队。
起义军算是流寇,虽然几乎没有正经的战马和装备,她发挥不了那不输任何草原男儿的骑术,但一般的弓弩和弓箭,对她来说都丝毫不在话下。自从她加入了作战的队伍,起./义军好几次都靠着她几乎百发百中的射击,在武器和辎重都极少的情况下,用最小的代价,便轻易取得了敌方首领的性命,从而获得胜利。
很快,这个名叫“吕卓”的娇小少年便在大楚起./义军中,靠着一身绝技和出色的指挥手段,短短三个月便打出了很大的名头。
当然,吕卓的哥哥吕林也毫不逊色,在最初的几次献言献策统统被首领置之不理、但事后又一一应验之后,首领开始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清俊年轻人刮目相看,每每到了需要决策的时候,总会听取他的意见。
而吕林自然也从未让首领失望过——若说吕卓是在战斗执行层面的“以少胜多”,那么吕林每每出其不意的建言,便是战略部署层面的“以少胜多”。
很快,这对容貌出众又谨言慎行的吕氏兄弟便在大楚起./义军中名声大震,引来了许多或真心或假意的拥趸。甚至他们看着兄弟二人皆未成亲,便动了活泛的心思,想把自家跟着一并投奔的闺女或妹妹,趁着两兄弟尚在微时,许配给他们。
吕林自然以大业为重推辞了数次。吕卓倒是来者不拒,不过他隐约提及了自己从小便患有隐疾,若是委屈了嫁给他的新妇,不能怪他没有提前说明。
而这些一哄而上又一哄而散的起./义军兄弟们又哪里会知道,在夜深人静无人见到的角落,这个名叫吕卓的弟弟,会偷偷亲吻自己的“亲哥哥”吕林呢。
大楚起./义军原本就占着天道一路势如破竹,有了许多像吕氏兄弟一样的能人异士加入,更是如虎添翼。陈廷派来剿灭大楚起./义军的废物点心来了一波又一波,每每铩羽而归,起./义军更是士气大振。
但不出意外地,便出了意外。表面上的局势一片大好,大楚起./义军内部却人心浮动。
自古以来,每一个能成霸业者,身边自然不乏猛将高谋,如前朝高祖身边的韩鑫和张梁,又如前朝那再造了汉家山河的世祖身边的岑鹏和邓宇。而如何对良才们人尽其用又使追随者从上到下心服口服,却不是人人都能完美作答的功课、
很可惜的是,大楚起./义军首领并非高祖、世祖这样的不世之材,虽有薄德浅识能在随众规模不大时快速聚起一班势力,但随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不分忠奸的他开始猜忌军中曾立下大功之人,听信小人谗言,暗中削弱那些能人的势力。
其中,自然不乏吕氏兄弟。
庄令鸿是和斛律云绰一并,被陈廷大将翟宁捕获的。
彼时的庄令鸿已经被贬去负责运送粮草辎重,刚好与斛律云绰同行,送粮的队伍因为连日暴雨与先头部队拉开了一段很大的距离,尚未来得及追上,便被翟宁所截。
翟宁是个老将,做事沉稳周全,虽无十分过人的胆识和魄力,但好在稳妥,若不是陈廷为了扑灭境内遍地而生的各路起./义军,恐怕这个早已赋闲在家多年的老将也不会被朝中的奸官佞臣推出来完成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翟宁平白获了许多的粮草辎重,原本低落的陈军便一下士气大振,乘胜追击扑灭了大楚起./义军的绝大部分有生力量,翟宁一时风头无俩。
可是,朝中小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不入流的老将再次重获威望和信赖,一道圣旨,翟宁便带着缴获的起义军粮草、战马和人手,投入了陈齐边境上对齐将邹威的战斗中。
翟宁的老成持重和数十年的经验在小将邹威的势如破竹之下毫无还手之力,两军大战不过三次,陈军场场大败,翟宁在齐军的重重包围下力战而死,剩下的陈军自然也溃如蚁xue。
邹威是被陈定霁从亲卫营中一手提拔上来,后来又放到陈家军中历练的,虽年轻气盛,可有勇有谋最能沉得住气。此番对翟宁大胜,他也依着从前齐人打了胜仗的传统,顺势俘获了陈军剩下的人手和辎重。
其中,自然就有一直没能逃脱的庄令鸿和斛律云绰。
两人被俘虏了两次,第一次是在陈军中,为了防止大楚起./义军死灰复燃,他们被看管得极为严格;第二次再被齐军俘获,齐军相比陈军军纪更严看守更甚,他们便更是没能找到机会逃脱。
原本,他们应该随着其他被俘获的陈军及大楚起./义军一并西迁,远离陈境,在齐国腹地重新整备,可偏偏那从长安派来的、在最后一场决定性战役前才匆匆就位,只在出发前象征性地吼了几句豪言壮语的勇尚伯陈定霖对这批俘虏来的军士突然起了凌辱之心,说要在大军开拔凯旋之前,举行一个简单的受降仪式。
虽说是手下败将,但毕竟双方俱是出于拳拳忠君爱国之心,两边各事其主往来交手自有胜负,邹威虽年轻气盛,却也没想真正对这帮俘虏来的陈军如何。
但勇尚伯背后的靠山是斛律太后及斛律氏一族,邹威的伯乐、宋国公陈定霁今年又在政斗中暂时落了下风,勇尚伯虽是陈定霁的亲弟,但言语间丝毫没有给邹威这个实际掌军之人多一分尊重。
考虑到大局,邹威必须要忍下这陈定霖临阵摘取他胜利果实的羞辱,还要对他提出的各种无理要求统统满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邹威虽是武将,却也懂得融会贯通。
陈军主将翟宁已经战死,几位副将也随了主将的性子、在眼见无回天之力后,纷纷挺剑自刎殉国,只剩下平日里因为才能缺缺又喜好偷奸耍滑的副将薛弼被生擒,受降仪式,自然由他出面,代陈军向齐室辅国大将军、勇尚伯陈定霖献上降表。
高台之上,已经越来越脑满肠肥的陈定霖生平第一次如此意气风发,虽时下正值炎炎夏日,烈日当空高照,但只需要看着台下那一个个俯首帖耳的手下败将,他的心中满满舒畅,身上的热汗也不黏了,只觉得无比舒爽。
“大将军,”正当陈定霖用视线一一扫过离他最近的一排低着头瑟瑟发抖的战俘时,身边跟着他一起来了前线的小厮突然插了话,“也不知是不是小的眼拙,好像在这一批人里,小的发现了两个面熟的。”
那个小厮跟随陈定霖多年,自然知晓也亲眼见证了许多陈定霖之事,偏偏眼尖又喜欢多嘴。
于是,原本站在一起的庄令鸿与斛律云绰,就这样落到了陈定霖的手中。
前线靠近亭州,行军途中条件艰苦,陈定霖装模作样地随军驻扎了两日,又有了手握这两人的“意外之喜”,便火速带着自己的人马先回了亭州城中。
庄令鸿与斛律云绰刚被带走就分开了,来单独见庄令鸿的,却是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碧绿色的祥云暗纹衫子,一个简单的回心髻伤斜插着镶金碧玉压鬓簪,来人面容十分清雅,入了房内,便立刻屏退了贴身的婢女。
婢女的容貌庄令鸿倒是认得,是曾经在斛律云绰身边侍候过的、名叫采兰的,当日他们二人逃婚私奔,也是采兰代替云绰去行了整个大婚典仪。
如今采兰却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了此处,那么面前之人,又会是谁?
“早已听闻庄公子神姿高彻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面前夫人模样的女子先开了口,夸赞之语便不吝滔滔不绝,“难怪当日,斛律小姐为了庄公子能毅然决然抛下已经定好的亲事和对她寄予重望的家族,在大婚当日,给妾夫君留下一个奇耻大辱的烂摊子。”
“夫君”?这个词听着刺耳,庄令鸿心中生了些线索,却依旧抓不住其中的关窍。
见他澄澈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阴影,那夫人笑了笑,轻轻用手中并不算名贵的巾帕掩住了朱唇,才道:“瞧妾这大意的,竟然忘了与庄公子介绍。妾便是庄公子和斛律小姐私奔之后,出来替你们顶包、收拾残局之人
——“妾现在的身份,亦是斛律氏与宋国公一系联姻的纽带,勇尚伯夫人,斛律云绰。”
庄令鸿并未回答,脸上也并未露出一丝惊诧的之色,只定定地看着淳于冰娥,道:“云绰现在在你们手里?”
“听说庄公子在陈境的大楚起./义军中是位颇受上峰器重的谋士,如此简单的结论,又何须向我这个从不过问夫君军政大事的妇人,反复求证呢?”淳于冰娥自然也不动声色。
“既然如此,”庄令鸿顿了顿,“不知伯爵夫人单独面见在下,是为何意?”
“妾算是看出来了,”淳于冰娥又笑了笑,“你们姐弟二人长相相似,性情也相似……都是外柔内刚之人。”
他太阳xue上的青筋跳了一跳,面前的女人看似柔弱,寥寥数语便拿捏了他最不能被冒犯的软肋,以静制动,恃强凌弱,他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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