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明州(1/2)
书说简短,这一日,乐山又跟着阿银姑娘一起去采珠,海水的温度越来越冷,乐山本不想让阿银下水,阿银却坚持要跟他一起,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潜入深海去寻找海蚌。
十五丈下的海水泛着秘色瓷般的光泽,阿银将鱼鳔气囊咬得更紧了些,乐山却无需任何气囊也能比阿银潜水更长得时间,这是让从下在海边长大的阿银最不能理解的。咸涩的液体渗进阿银的喉咙,像吞了把阿娘煎药的陶罐碎片。
赤足勾住珊瑚礁的瞬间,银链似的鱼群突然炸开。阿银姑娘看见那团幽蓝在十步外浮动,贝母壳上凝结的月华刺得人眼眶发酸。气囊已经干瘪,阿银指了指贝母,自己忍不住浮上了海面。乐山顺着阿银手指的方向,用采珠人祖传的龟甲刀划开海水,刀柄镶嵌的瑟瑟石映出贝肉间一点柔光,是颗罕见的九曲螺纹珠,珠身缠绕着血丝般的金线。
乐山上用力的撬开贝母,想将九曲螺纹珠挖出来,这时阿银又再次潜了回来,原来她见乐山半天都没有浮出海面,有些担心。
海底沙地突然翻涌如沸,阿银姑娘的襦裙被激流撕开半幅,她回头看见海底有半截沉船桅杆,缠满荧绿的海葡萄。就在乐山的指尖触及珍珠的刹那,某种冰凉鳞片擦过脚踝,深水中传来编钟般的闷响,惊得砗磲猛然闭壳,夹住了他三根浸血的手指。
阿银和乐山同时大惊,乐山下意识的发动真气,硬生生的将砗磲分开,徒手取出了珍珠,阿银只看的目瞪口呆。
就在二人打算离开的时候,砗磲翻倒在一边,沙石中却露出了一个黑色镶嵌着金边的箱子。乐山看了看阿银,将手中的珍珠交给她,拎起箱子的耳环,一提气向着海面游去。
浮出海面时夕阳正坠向琉球方向,阿银唇间的血腥气惊飞了停在二人小船上的白鹭,阿银先上了船,接过乐山递给自己的箱子,又把乐山拉上了上来。
“你的手没事吧?”阿银抓着乐山的手,三根手指还在流着血。
“没事!”乐山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起来,却被阿银一把拦住,随即拿出了草药帮他敷上。
“痛不痛?”
“不痛!”乐山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珍珠呢?”
“在这!”阿银从腰间的鲨皮囊取出了九曲螺纹珠,拳头般大小,在阳光下更加晶莹剔透,真是前所未见。
“这颗珠子可真不小!”乐山采珠时间不长,但却总能比常人采到更大更好的珍珠,不过这一颗是他见过最大的。
“我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合浦珠!”阿银把珍珠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照了照,掌心的珍珠在暮色中吞吐霞光。
“太好了,你和爷爷不用为生计操心了。”一阵清凉的感觉从乐山的手指传到心头,那是采珠人草药的奇效。
“这是什么?”阿银姑娘将珍珠放回了鲨皮囊,指着眼前的箱子说道。
乐山摇摇头。
“这好像是沉水香!”阿银抚摸着长满海藻的箱体表面说道。
“什么是沉水香?”
“是南海一种名贵的木材,价值不菲,以前有过一艘广州来的商船搁浅在我们明州海岸,那船运送的便是沉水香,结果被哄抢而空。”
“木头也这么值钱?”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当时爷爷还想阻止村民们哄抢,却没人听他的。”
“既然木头都那么值钱,那里面装的东西岂不是更珍贵?”
“我们打开看看吧!”阿银拔出龟甲刀,开始用力撬着箱子的边缘。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太久的缘故,箱子的锁已经锈死,箱子四周也闭合得非常牢固,无论阿银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
“让我试试!”乐山把箱子拖到自己目前,双手一用力,只听得咔擦一声,箱体出现一道裂缝。乐山用龟甲刀顺着裂缝撬开了木头,箱子断成两半,里面却露出了一件皮毛织物。
“这是什么?”乐山取出那物,抖了抖,是一件皮毛的半臂,浸透了水,沉甸甸的。
“看样子是件半臂,却不知道是什么皮的,既然放在这沉水香的盒子里,定然是好东西。”阿银接过那衣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着乐山说道,“我看与大石头你的身形相合,等会去晾干了你便穿上,正要入冬了,岂不是正好!”
“既是名贵的东西,让爷爷拿去卖钱不是更好?”
“这本就是你找到的,自然归你,再说你都替我们采到那么多好珠子了,我都还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你们救了我的命,是我该报答你们才对。”
“你真是块大石头!”阿银用手指敲了敲乐山的额头,嫣然一笑说道,“天都快黑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回到渔村,阿银把珍珠拿给了爷爷看,却有意把皮毛半臂收了起来。爷爷瞪大了眼睛的看着那颗拳头般大小的九曲螺纹珠,惊讶的说道:“这水纹......这是堕泪珠!”
“什么是堕泪珠?”阿银虽然年纪不大,却也采不过不少的珍珠,但这次乐山采的珠却是第一次见。
“堕泪珠传说是龙女额间的珍宝,乃龙宫聘礼,会引来!”爷爷捧着堕泪珠来回的摩挲,在烛光下照了又照,说道,“不要说你,就连爷爷也没见过。”
“这珠我们留不得,也不能卖!”
“难道真的会有鲛人索珠?”
“会不会有鲛人索珠,爷爷不知道,但如此珍宝世所罕见,我们私留或是私卖,若是让官府知道了,恐会引火上身。”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下月便是妈祖升天日,在那之前把它送到县衙去,献给官府,让县令大人来决定。”
吃过晚饭,爷爷去向村长禀告堕泪珠的事,阿银趁机在屋后晾起了皮毛半臂。
月色正浓,阵阵海风吹来,也格外的温柔,乐山已经回到自己的小木屋睡觉去了,只有阿银一个人坐在屋外的石头上,看着那件在风中摇摆半臂发呆。
“阿银,你怎么还没睡?”原来是爷爷已经回来了,阿银却丝毫没有发掘。
“爷爷,我睡不着。”
“第一次采到那么大的珍珠,也难怪你睡不着,连爷爷都没见过。”
“村长如何说?”
“村长说这珠子是你和大石头采的,让你们找一天送到县衙去,他会提前修书给县令说明原委。”
“我可以进城了嘛?”阿银兴奋的站了起来,虽然已经十六了,但长这么大,她也只是进过两次明州县城。
“这是什么?”爷爷没有接她的话,却注意到了横杆上晾着的半臂。
“今天从海里捞的,我看天气渐凉,打算晾干了给大石头穿。”
“海里捞的?”爷爷似乎觉得有些奇怪,走近半臂,用手摸了摸,又举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爷爷,这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爷爷没有回答阿银,而是从横杆上取下了半臂,走到了屋前的篝火旁,对着篝火照了又照。
“爷爷,你在做什么?”阿银也跟了过来,不解的看着爷爷的举动。
“这莫非是火鼠的皮毛?”爷爷似乎在自言自语,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是火鼠?”
“南荒之外有火山,其中皆有生不烬之木,昼夜火燃,得暴风不增,猛雨不灭。有火鼠生于其中,毛白,长二尺余,细如丝。”
“爷爷怎知这就是火鼠毛做的呢?”
“我也是听我爷爷说过,伽古罗国曾向我朝进献火鼠半臂,使船在明州一代触礁沉默,官府曾经组织了大量渔民和采珠人下海寻找,却都不曾找到。”
“原来真是宝贝。”
“因这火鼠生于不烬之木当中,所以传说取其毛绩纺,织以为布,火烧之不坏。”
“既然如此,一试便知!”
爷孙两四目相对,点了点头,爷爷随即拿起半臂的一角,放到了篝火上。
那半臂的皮毛在火中果然没有半点损伤,看的祖孙二人啧啧称奇。
“阿银,去给爷爷拿些酒来。”
阿银不仅采珠的手艺一流,自从爷爷把酿酒的工艺教给她之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天晚上爷爷总是要喝上一小盅阿银酿的黄酒才能入睡。
阿银去厨房打了一小盅酒给爷爷,自己则半臂捧在手里,有些不舍的问道:“还真是火鼠毛,爷爷,我们也要把这个交给官府嘛?”
“可曾有人知道你们得了此物?”爷爷抿了一口酒,看着阿银说道。
阿银摇了摇头。
“既无人知,便留下给大石头吧,让他穿在袍衫里面,不要让人知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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