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相思飞雪（2/2）

启都中解了宵禁，一直到深夜中还见喧嚣热闹。连年的战乱和饥荒致使百姓如今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太平。所谓瑞雪兆丰年，过往的贫寒交迫都会随着汝河间的河灯飘摇远去。

有孩童在街巷中笑闹，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缠着元蘅问她的虎头灯是哪里买的。

元蘅答不上来，试图去找寻方才将这灯塞到她手中的闻澈。没找到，这人一出了宫就再不见稳重心性，一时没注意就跑得人影都不剩。

见这孩子太喜欢这灯，元蘅把灯递给她，道：“送你了。”

小姑娘受宠若惊，却执意地摇了摇头：“我有钱的。”

说着，她取出荷包，从里面数着自己攒了许久的铜板。没等她数完，元蘅笑着摸她的发顶：“你可以拿这钱去买糖人吃。这个，我送你了。”

听完这话，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鼻头被雪天寒气吹得带有薄粉色，最后接下这灯，然后把自己手中一直拿着的面具塞进元蘅的手中，仰面笑：“那我拿面具与你换。”

是做工简朴的面具，看样子还是小姑娘自己做的。

“好。”

化雪时最冷，元蘅一边逛着街巷，一边回头找闻澈的身影。还没回过神来，她被人从身后拥了个满，连带着一件极厚实的狐裘将她裹紧了。

冷冽的风被驱尽，淡若游丝的白梅香涌入鼻息。

这人俯首就要吻她，结果被元蘅用面具挡了一下。顺势将这面具在他脸上系好，她才得意一笑：“你烦不烦……”

“哪来的面具？”

闻澈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再看向她空空如也的手心，“我给你的灯呢？”

元蘅耸肩：“拿那灯换了面具。”

好赔本的买卖。

这虎头灯是启都明月阁仅剩的最后一盏，一掷百金求此灯之人也不在少数。她竟拿着换了面具。

也行，这面具也不算丑。

“出门前嚷着不冷，给你添衣你还觉得是我要害你。看如今是谁的手冰凉？”闻澈一边嘴上怪她，一边把她的手握进掌心之中，熟练非常地捂进了自己的袖中。

幸亏他多带了一件狐裘。

认识元蘅这么多年，闻澈从来都觉得她独当一面的能力极强，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凭借一己之力转危为安。现如今官拜内阁首辅，处理朝政之事也从不出差池。

而有时，她却总是会留出一些琐碎的，不为外人道的小事，来让闻澈照顾她。

是人在格外放松之时，不必将每件琐事都记得清楚，不必事事都安排得井然有序的松缓。

闻澈会觉得高兴，也痴迷于每日照顾一切有关她的琐碎，痴迷于看着这朵梦寐以求流连惦念了许多年的桃花，开在他的心口处，逐渐生根。

元蘅任由他捂着自己的手，然后视线却被远处的舞灯之人吸引。

听人说话都不专心。

“这好像是我们头一回一起过上元节。”

收回了视线的元蘅，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的身份还是容与之时，每每到了年关就得回俞州了，初春之后才会回来。

后来他以闻澈的身份与她在启都重逢时，头一年冬她一直在埋头读书准备春闱，次年上元节他又身在江朔。将近三年后他终于从江朔回来，元蘅却被谪回衍州，两人还是在分别。

细想过去，许多时日都是聚少离多。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闻澈眼底发酸。即便是现如今成了亲，光明正大地在一处安稳度日，他还是会觉得不够。

“好像确实是这样。”

夜深了，人影逐渐稀少。

元蘅在余影中，悄悄地从下巴处掀开他的面具，只露出了他颜色浅淡的薄唇。之后，蜻蜓点水般的吻印了上去。

有些凉。

被撩拨得心微微停滞，他想回吻过去，谁知元蘅又使坏把面具覆了回来，还贴心地给他系了个死结。

闻澈：“……就许你欺负我？”

元蘅蹙眉：“想亲你算是欺负么？也行，往后的一个月我都不会欺负你了。”

闻澈笑着揽她入怀，“别啊……是我不识好歹了。”

元蘅不理他，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闻澈跟在她身后，看她及腰长发被风吹得微乱，鬓角的发丝甚至粘到了糖霜。

他伸手替她撩开，拂至耳后。

元蘅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他尝一颗。才把糖葫芦递过去，还没等他闻到味道，她便迅速地收了手，不给他尝:“报仇。”

“那元大人也太记仇了，怎么才能消气啊？”

思索片刻，元蘅道:“我没灯了。”

闻澈轻笑，眸中是化不开的情意，无奈道:“再买。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

“嗯，那就每样都来一盏。”

“我的鞋袜湿了。”

“那朕就背元大人回去。”

[1]引自《赋得自君之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