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新的任务-去找风天养(2/2)
那轮廓,那衣服样式……风天养的心,像块沉江的石头,直往下坠。
左边那个,靛蓝粗布衣裳,袖口挽起,露出的半截小臂带着江风和日头的颜色——是刚才竹筏上,被他用“七彩祥云”哄得脸红心跳,还塞给她一个香囊的船家女阿月!
此刻,她脸上哪还有半分温柔,只有被愚弄的怒火,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正是她刚揣进怀里的那个香囊!
右边那个,一身侗家盛装,彩绣斑斓,银项圈在门口的光线下刺眼。
眼圈还是红的,却不是委屈,而是烧着火的红。
她是三天前在巷子口堵住他,质问风天养为何五日前芦笙节失约的阿吉!
她双手叉腰,胸口起伏,项圈下的银铃铛叮叮作响。
风天养脑子里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风公子,”阿吉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的‘七彩祥云’呢?你的‘十万火急’呢?你那‘馋嘴山猫叼走的飞鸽’呢?!合着全是糊弄鬼的屁话!”
她越说越气,手指几乎戳到风天养鼻梁骨,“前脚哄着阿月姐,后脚就想来喝压惊酒?想得美!”
阿月没搭腔,只是用力把那个绣工精致的香囊,狠狠摔在风天养面前的桌子上,溅起几点酒星子。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簪,声音冷得像漓江底的石子儿。
“簪子落枕边,约定刻上头…风公子,你的‘家传宝贝’,可真够多的。”
桌对面的苗女阿泠,看清来人,也是冷哼一声。
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那根银簪,没说话,但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酒馆里,那些看客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看热闹,变成了目睹一场大祸临头的深深怜悯。
风天养甚至能听到身后压低的议论:
“啧,三个!还都撞一块儿了!这小白脸能耐不小啊!”
“能耐?我看是作死!瞧那苗女头上的银冠没?黑苗寨大巫的弟子才戴得!那侗妹项圈的纹路,鼓楼大祭师家的姑娘!这小子捅的是马蜂窝祖宗!”
“嘿,管他捅了啥,今儿这酒钱值了!比戏台子还精彩!”
风天养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集市上,又像被塞进了蒸笼。
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碎得渣都不剩。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想钻地缝,可屁股下的条凳像是生了根,纹丝不动。
酒碗里浑浊的酒液映着他发白的脸,晃了有晃。
“呃…那个…”风天养使劲清了清嗓子,想挤出点笑来缓和这要命的局面,“三位姑娘,这…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天大的误会!听我说,事情它…”
“说?”
阿吉一步抢上前,满身银饰哗啦啦响,“说你怎么跟阿月姐胡诌驾七彩祥云?说你怎么跟我哭丧老祖宗病重的?”
她手指狠狠戳向桌上那根银簪,“风天养!你这张嘴,比画眉鸟还能唱!唱的调调全是糊弄鬼的!”
她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眼圈红得要滴血,猛地一跺脚:“姐妹们,跟这种满嘴跑船没句真话的骗子还有什么好讲的!揍他!让他也尝尝被人当猴耍的滋味!”
话没落地,阿吉手腕一翻,腰侧那串看着像装饰的银铃铛穗子,竟被她一把扯在手里!
那哪是什么普通玩意儿?
细长的银链子尾巴上,分明拴着几颗打磨得溜光水滑,龙眼核大小的黑石头。
分量十足得很。
阿吉手臂抡圆了猛地一甩,呜的一声闷响,那链子带着石头,直抽风天养肩膀。
这手法,分明是侗家山里人用来赶山魈豺狗的“飞石索”!
劲风扑面!
风天养瞳孔一缩,身体比脑子动得快。
他屁股下的条凳就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整个人像个被踹翻的乌龟,猛地向后倒仰。
呼!
石索擦着他胸前的衣服扫过,带起的风刮得脸皮生疼。
石索去势不减,砰的一声闷响,狠狠砸在风天养身后那张堆满酒碗的桌子上。
哗啦!
粗陶酒碗应声碎成渣,酒水混着陶片、花生壳、剩菜汤,炸得满天飞!
那桌两个倒霉的酒客被溅了一头一脸,嗷嗷叫着跳起来,抹着脸骂娘。
“操!老子的酒!”
“日!刚上身的褂子!”
这点火星子,一下子把油锅点炸了!
酒馆里顿时开了锅,惊呼、咒骂、桌椅板凳被撞翻的哐当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响成一片!
看客们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躲闪,场面乱成一团。
风天养借着后仰的劲儿,脚尖在油腻的地面一蹬,身体像条抹了油的泥鳅,顺势就往旁边唯一人少的空档,通往后厨的那扇窄门窜去。
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留下来等着被撕了当鱼生?
“想溜?!”
一直冷眼旁观的苗女阿泠,终于动了。
她没像阿吉那样扑上来,只是站在原地,右手一翻。
一道灰影她宽袖口里射出,直指风天养的脚踝。
风天养眼角余光扫到那抹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这玩意儿要是沾上就完了。
电光火石间,他硬生生拧腰旋身,在半空强行转了方向,险险让开那道灰影。
噗。
灰影落在他刚才踩的地上,是只小指甲盖大小的甲虫。
虫子落地,茫然地转了个圈,不动了,看着跟普通虫子没两样。
风天养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前方门后就是酒馆的后厨。
呼~
几个蹲地上洗菜的帮厨和胖厨子被这突然撞进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张着嘴傻看着他。
风天养哪顾得上解释,眼一扫,立刻锁定了后墙那扇半开着的的小木窗。
窗外,是酒馆后面一条污水横流的暗巷。
就是它了!
他脚下发力,踩着湿滑的菜叶和油水,带起一阵风,直扑窗口。
动作干净利落,没半点拖泥带水,看这样子躲女人这种事儿可没少干。
“风天养!把话撂明白!”
一声带着哭腔的厉喝从身后追来!
是船家女阿月,她也追进了后厨。
情急之下,她抄起手边最近的东西,一个刚从滚水里捞出来,还腾着白花花热气的巨大笊篱,里面兜着满满一笊篱漓江里的小鱼小虾。
她不管不顾,抡圆了就朝风天养的后背狠砸过去!
风天养听到脑后风声不善,头皮一麻,往前扑的动作已经用老,根本躲不开了。
生死关头,他只能拼命拧身侧肩,把背心要害让开。
哗啦~
一大兜滚烫的,混着鱼虾和腥水的“天女散花”,结结实实泼在了风天养的后腰和半边屁股上。
“哎哟喂!”
烫得风天养怪叫一声,差点栽倒。
湿透的裤子紧贴在皮肉上,又烫又黏,难受得要命。
“他在那儿!”
阿吉的声音已经追到后厨门口。
风天养疼得呲牙咧嘴,但逃命的念头压倒一切。
他强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借着被砸的冲劲儿,手脚并用,狼狈地扒住窗框,像只被开水烫了的野猫,连滚带爬地从那扇小窗户里硬挤了出去。
噗通!
窗外是条积着黑乎乎污水的窄巷。
风天养结结实实摔在污水里,溅起一片脏水。
他顾不上浑身湿透、臭气熏天、屁股火辣,手脚并用地从污水里爬起来,拔腿就跑!
那速度,比见了鹰的兔子还快。
身后,酒馆后厨的小窗户里,探出三张愤怒的脸。
“王八蛋!你给我停下!”阿吉气得直跳脚。
阿月看着自己手里空了的笊篱,眼圈又红了,带着哭音:“这些新鲜捞上来的鱼虾,全被这王八蛋给糟蹋了…”
阿泠站在窗边,望着风天养眨眼消失在弯绕巷子里的背影,她没说话,只是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袖口繁复的苗绣花纹。
窗台上,那只之前被风天养躲过的小甲虫,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爬了回来,顺着她的指尖,灵巧地钻回了袖中。
巷子深处,风天养靠在一处墙壁,大口的喘着气。
“好险~这些娘门儿幸好都没追上来。”
“下次...一定不能再同一个地方,招惹三个以上的姑娘了,特别是有手段的姑娘...”
风天养有些庆幸地擦了擦脸上的污水。
就在这时,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在脑门上冒起。
风天养猛地警觉起来!
这感觉…绝非酒馆里那几位姑娘能带来的!
他瞬间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可是除了他自己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四周一片寂静。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