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圣贤书 虽千万人吾往矣（2/2）

“所以先生是负责关门的？”唐秋生问道。

“不是，张苍是。”毛亨忍不住笑了一声。

“为什么？”唐秋生问。

“他想出去玩，所以自告奋勇说他关门，这样就没有人抓包他在外面乱逛了。”毛亨说。

“敢情这就是传说中的监守自盗吗？”唐秋生笑了出来。

“差不多吧。”毛亨说，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露出了几分追忆的神情来，“老师也不是不知道，经常带着我们一起去围观他早上起不了床，或者翻墙回来的时候。”

“都这么社死了，他还会再犯吗？”唐秋生好奇地问。

“绝对是虚心认错，坚决不改。”毛亨笑着说，“后来他习惯了，只要他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

“他甚至可以不穿衣服地站起来，冲大家挥手致意。”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至贱则无敌么，唐秋生对张苍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那他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唐秋生想到了一个逻辑漏洞，“他怎么开门？”

“他让别的师弟去开。”毛亨淡淡地说，“工钱分那个师弟一大半。”

这是什么天才的经济头脑。

不对，这算行贿吧，算权力寻租吧，这是什么天生的法外狂徒。

他做廷尉真的可以吗。

好像他现在也没被弹劾或者揭发什么的，说明的确是对法律有独到的见解吧。

“张苍脑子活络。”毛亨笑着说，“论起做人做事，我都不如他。”

“但是注疏经书，翻查古籍，他们都不如我。”他笑道，“所以我也没什么技不如人的痛苦。”

“倒是张苍经常很痛苦。”

“他在痛苦什么？”唐秋生问道。

“女生不喜欢他。”毛亨言简意赅地说，“现在他应该没有这个痛苦了。”

“为什么？”唐秋生问道。

“因为听说他忙的出不了门。”毛亨露出了一个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笑容。

“他也有今天。”唐秋生忍不住感慨道。

“他说要精简法条。”毛亨说，“务必要成功偷懒。”

精简法条的确是件好事，唐秋生想，就算是为了偷懒也是件好事。

为了泡妹子，那就算了。

希望他能忙的彻底失去世俗的欲望。

“怎么精简啊？”唐秋生随口问道。

毛亨出了口气，“大概来说，是先把必须要设立的法条捡出来，加以辅助条文，合并，规范。”

“我也不是很懂，”毛亨说，“他跟被狗撵的似的，也没说几句话。”

“你也有今天。”唐秋生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天理昭然报应不爽啊。

“不过他这方面的才干还是很惊人的。”毛亨说道，“我想能做出不错的东西。”

“那我自然也能做点大事出来。”他笑了笑。

“宣圣贤书，以正视听，自然是大事。”唐秋生鼓了鼓掌。

毛亨笑了笑。

“说起来，既然齐地已入囊中，不知道秦王有没有意思恢复稷下学宫呢，虽然教普通人读书写字是个大工程，但是有这种学宫总归是好事吧。”毛亨提议道，“想想昔日兰陵的光景，真是如梦如幻一般。”

建大学么，唐秋生想，建大学实在是太好了。

她眨了眨眼睛。

“的确不错。”她笑了笑，“等先生大获成功之后，我觉得秦王会采纳先生的意见的。”

“理不辩不明。”毛亨笑了笑，“士人们还是需要这样的地方。”

“那我可更要赢下这场了。”他笑着说。

“我绝对相信先生。”唐秋生义正词严地说。

毛亨也笑了笑，“到时候，记得让那位前几日过来讨教的年轻公子也过来。”

“先生看来觉得赢面很大了。”唐秋生笑了笑说。

“我赢面大小，全赖秦王的政绩。”毛亨笑了一声，“而且我知道。”

“这世上绝大多数儒生。”

“连驱逐老师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轻声说，“说起来你听闻过，从前老师在稷下学宫做祭酒，整个学宫气象为之一新。”

“但是他们却赶走了他。”毛亨说，“所谓文人相轻不过如此。”

“他们容不下老师，”毛亨说，声音很平稳，但是唐秋生听到了隐藏的怒气，“于是老师出走兰陵，办了兰陵学宫。”

“之后，他们又用韩非来攻击他，说他不配配飨孔孟，说他不是儒门弟子。”毛亨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来，我听了太多了。”

“我也听厌了。”他笑着说。

“我既然是荀卿门人，如今又要为秦王说话，”他露出了一个平静而坦然的表情，“所以现在可以说，整个圈子都是我的敌人了。”

“也就是说，我对整个儒门下了战书。”毛亨宁静地说，将最后一本书也归位在了书架上，他微微退后了几步，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成果。

“虽然我一个小小书生还不配教王孙公子什么以天下事为己任。”毛亨静静地说，他的脸被阳光照亮，带着某种做大事之前的勇毅和果敢，“但是也不想让他对我们儒学有什么误会。”

“那么我就做给他看看，什么叫做。”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