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深巷明朝卖杏花 长平之战的一些碎片……(2/2)
“但是还是有点担心它。”荀卿说,“毕竟在这样的肮脏中摸爬滚打长大的国家,好像也不可能马上干净清白起来。”
“但是它存在过,就是有意义的。”荀卿笑了笑,“毕竟我们总讲究一个祖宗之法,虽然我是看不起的,但是大多数人若是之前有这么个祖宗之法在。”
“他们接受起来,就会容易很多了。”
唐秋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不过率先做这种事的,”荀卿说,“肯定是会不得好死的。”
“所以我是不是很卑劣,”他笑了笑,“培养年轻人去做这种事。”
“然后自己一辈子逍遥快活。”
唐秋生摇了摇头。
“您真的不想做么?”她轻声问道。
荀卿笑了一声,他看着绿油油的麦田,“你看,它们虽然开始散发出好闻的香味了。”
“但是依旧是时候未到啊。”
唐秋生点了点头,“是啊,时候未到啊。”
“但是我相信那一天是会到来的。”荀卿说,他看了看背后的城门,“已经这么远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他从唐秋生手中将行李接了过来,重新望向了遥远的远方,“但是如果这一仗打赢了的话,时候就不远了。”
我们终将生长在日光下,唐秋生站定了脚步,看着荀卿一点点地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路边的野花开得摇曳生姿,唐秋生弯下腰,准备采一点,路过的农夫随手揪下了一朵,别在了妻子的耳后,麦子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所有人都在努力生存着,他们不知道将要奔赴什么样的命运,至少今天他们还活着。
于是她决定慢慢走回去,广袤的大地上是庞大的人口,每个人今天都有自己的打算,耕耘着这块不算肥沃也不能说贫瘠的土地。
而日光自上而下的普惠万物。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她回到咸阳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人们在打算着回家,倦鸟归林,她看到有人在卖花,于是走了上去。
“荀况走了么?”应侯问道。
“走了,”唐秋生说,坐了下来,“他说大概很快就去楚地了。”
“那就好。”他轻声说,“快要打仗了。”
“是啊。”唐秋生附和道,“但是街上有人卖花呢。”
她将手中的花枝递给了他,是一支漂亮的带雨杏花,“这个是给您的,这一束等到武安君来的时候看他要不要,”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您要出去散散心么?”
应侯摇了摇头。
他凝视着这支花,“谢谢。”他轻声说,“我知道你想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是其实我是知道的。”他说,“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世界即使人如草芥,但是草芥往往活得更长。”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找了一个陶瓶,扔了一枚铜钱在里面,然后装了水,将杏花插了进去。
“说起来,”他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形容男女姻缘,一直用桃花而不是杏花么?”
唐秋生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听说过桃之夭夭之类的,但是好像很少有人把自己的婚姻比作杏花,杏花好像也不比桃花丑来着。
实际上,她小时候经常分不清这两个。
“为什么呢?”她问道。
“因为杏花虽好,果子却是酸涩的。”范雎轻声说,声音很低,但是也没有带上太多的忧伤,“这也就是所谓的兰因絮果。”
“相见时美好,但是到了末了,也许真的会想看两厌。”他笑着说,“开端如兰花一样美好,结t局如柳絮一样不堪。”
唐秋生沉默了一会,她知道,昭襄王活得太久了,然而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习惯了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无法信任,他处于这种荒漠中已然太长时间了,而这种干涸最终必然挣脱理性的控制。
一步步地怀疑,憎恨,赐死。
“武安君也是这么想的么?”她轻声问道。
“嗯,”范雎点了点头,“其实你看,世界上很多事你都可以说,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却无从避免也无从逃避。”他轻声叹了口气,“所以也不能只指责不想去面对的人懦弱吧。”
唐秋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每个字都没错。
然而范雎却笑了一声,“不说那些了。”
“现在正是花开的时候,为什么要替花落的时候痛苦呢,”他笑着说,“就像是大家都要死,难道就不活了么?”
他将花瓶好好地摆在了案上,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能知道所作所为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福分了。”
“更何况,”他看着微雨的杏花,每一片花瓣虽然单薄,但是却尽力的伸展着,织成了一片淡粉色的烟霞,带着微苦的幽香,“能收到别人送的花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