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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王余党案:01 往事幽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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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士兵正在诛杀男丁,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垂髫稚童,无一不变成刀下亡魂。

地上,尸体横七竖八,脖子上拴着白绫。李承义死去多时,面色蜡黄。回廊下,一个黑脸的兵卒用白绫紧紧勒住李承度的脖颈。矮小的陪读书童从回廊的拐角冒出头,紫涨着脸,飞扑至黑脸兵卒的手边,朝他裸露的手指上狠咬一口。兵卒吃痛,被迫松手,反掌扇了书童一耳光。

书童倒地。李世民冲出拼杀的人群,揪住书童的耳朵,试图将他拖走……

“啊!”

尖叫声惊醒睡梦中的李世民。他睁开眼,看清自己揪的不是书童的耳朵,而是女人的手臂。

“疼死我了!”

妙莲华嘟囔着,转过身来,紧皱眉头,没有睁眼,兀自揉着臂上被掐得青紫的地方。

“嚷嚷什么?”李世民不满,嘀咕一句,“掐回来不就行了?”

“您是九五至尊,谁敢伤您?”妙莲华依然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

李世民感到兴味索然。他解开湿透的吴绫汗衫,扔到枕边,唤舞蝶帮他更衣。汗衫的袖子刚好搭在妙莲华的唇上。

“您做噩梦了。”妙莲华睫毛颤动,眼睛张开。

“你怎么知道?”

“全是汗味儿。”妙莲华擡手,将汗衫抓成一团,笑道,“额头上渗出两三颗汗珠,那是梦见了打仗,可能是在虎牢关打窦建德,也可能是在洺水打刘黑闼。如果额头上汗湿一片,要么是梦见打猎一无所获,要么是梦见孙伏伽孙伏伽,唐初大臣,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状元,为人忠直诚恳,敢于直言上谏。和魏征上谏。如果浑身湿透,一定是梦见了玄武门。”

李世民诧异地盯住她,而后,喷出一声冷笑。

舞蝶站在帘外,听见他们说话,迟迟不敢近前。妙莲华让她离开。李世民慢悠悠地走回榻边,俯下身,再次压在她身上,问她:“你呢?你又梦到了什么?”

“我要说实话吗?”妙莲华狡黠一笑。

“不然呢?你想欺君?”

“您要先恕我无罪。”

“恕你无罪。”

“义成公主。”妙莲华脱口而出。

李世民一愣,既而沉下脸,脑中方才聚起的纷纭绮思,刹那间烟消云散。妙莲华生怕他没听清似的,笑着重复一遍:“我梦到了义成公主义成公主,隋朝宗室之女,下嫁突厥,按当地风俗,先后成为启民、始毕、处罗、颉利四任可汗的可贺敦。一生为维护隋室而活,隋朝灭亡后,对抗李唐几乎是她唯一的使命。颉利可汗进攻马邑;东突厥与大唐日益交恶;杨政道被窦建德送入突厥,又被拥立为隋王,意图延续隋朝国祚——以上种种,都是义成公主在背后“推波助澜”。。”

“武德六年,颉利本想向我大唐求亲,放弃进攻马邑。”李世民坐直身子,谈起此人,神情漠然,语气平缓,“可是,在她的操纵下,突厥与大唐势成水火,必有一战。那年马邑失陷,好在不久后失而复得。今年,李卫公长驱直入,灭了东突厥,一雪前耻,大快人心。”

“但是,颉利还活着。我那侄儿杨政道,不仅好端端地来了长安,还做了大唐的‘员外散寄侍郎’。义成公主是女流之辈,却殒于卫国公刀下。”妙莲华的语气不无惋惜。

“你同情她?”李世民几乎是在质问。

“陛下以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吗?”

李世民摇头:“你和她,正好是两个极端。”

妙莲华轻笑,当中却又有感喟:“王朝腐朽,应毁则毁,新的王朝取而代之,正合兴废之道。然而,一个人忠于自己的母族和国家,终究不是罪过。就算她站错位置走错路,也不该落得这般结局。”

“那你要我做什么?为她祭奠献礼、立碑作传?”李世民讽刺道。

“区区女子,岂能左右明君的决断?当然是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妙莲华慵懒起身,挽住他的胳膊,故意耍赖。

有时候,适度的挑衅会给她带来冒险的奇趣。于她而言,逗弄或激怒李世民,如同与动物戏耍。分寸拿捏得好,逗的便是懒洋洋的胖猫;拿捏不好,那就是摸老虎屁股了。

今天是逗猫。李世民豁朗一笑,跨坐在她腿上,重复昨晚的欢洽缱绻。妙莲华纵情享受,毫无负担。这样的快乐为数不多,发生在白昼,叫“白日宣淫”,是妖妃祸水所为,可那又如何?她不做贤后,顶多算个暂有宠幸的皇妃;而且,起居郎不会将这些载入史册。

起居郎从不进淑景殿,这是李世民的刻意安排。好在名留青史并非她的追求,她自然不会因此憎恨李世民。她的许多画作惊天地泣鬼神,可她说烧就烧,眼睛都不眨一下,虚无缥缈的身后名,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有他们“明君贤后”才图一个永世流芳。

至于李世民这样安排的意图,听蝉曾经猜测,他将妙莲华视为禁脔,哪怕是史官的笔墨,都不许染指。妙莲华自嘲:“你也太擡举我了。他很喜欢我吗?他最爱的是谁,你不清楚吗?谁有资格做他的禁脔?”听蝉悻悻而退。妙莲华却也不怪她。幽闭深宫许久,难免想入非非,自作多情。

“青螺、素蛾!”云收雨住,李世民唤来两名侍女。像往常一样,青螺背出《女诫》中的句子,静候妙莲华说出下句。

“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青螺说道。

“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事,其用一也。”妙莲华无精打采,懒懒地开口。

“君子曰,慈母生孝子。诗云,敬慎威仪,维民之则。穆姬之谓也。颂曰,秦穆夫人,晋惠之姊。”

素蛾背《列女传》的句子,等妙莲华接句。妙莲华越发不耐烦:“秦执晋君,夫人流涕,痛不能救、痛不能救……忘了!”

她破罐子破摔,屈膝抱被,一言不发。李世民故意不看她,语气严肃:“颜料和绢纸,都不想要了吗?”

妙莲华背过脸去,眼里噙满委屈的泪水。李世民依然冷冷道:“背不出来的话,你的那些‘爱物’,以后想都别想。”

他们之间有这样奇异的约定,准确地说,是李世民单方面立下的规矩:平时,妙莲华在青螺、素蛾的教导下学习《女诫》和《列女传》,每次侍寝后,都必须在御前背出其中的片段,语句由青螺、素蛾随意挑选,如果妙莲华背不出来,接连三个月她都不能去尚功局支取作画的工具。

若按人情世故,妙莲华大可以放低姿态,说些软话,提前和两位侍女通气儿,让她们“透题”,可她偏偏不这么做。接受他们夫妻的督导和监视,就已经够委屈自己了,她凭什么要放下身段、一退再退?

李世民当然自觉无错,他就是要用这种方法磨灭她危险的性情,不过,他也并不指望甚至也不希望妙莲华的个性完全消失。妙莲华我行我素、另辟蹊径,总能满足他一些潜滋暗长又难以启齿的欲望。

要是她彻底妥协、投降,变成无垢或同钗的翻版,李世民反而无所适从。

“您不能这样!”妙莲华捏住衾被的一角,用它擦去眼泪,“您忘了,您上次让我给太子画《狩猎图》。没有颜料,我怎么画?”

李世民恍然记起这件事。太子承干即将首次出猎,可喜可贺。各宫为表达盛情,皆要各展所长,进献厚礼。擅长丹青的淑景殿主人,自然要献画。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想到承干长大、堪当重任,李世民不觉回嗔作喜,笑道:“好吧。这回先饶了你,下不为例。”

“多谢陛下,也多谢太子。多亏了他的面子,陛下才会饶了我。”

妙莲华破涕为笑,说话阴阳怪气,却不得不做出娇嗔满面的神态。李世民懒得跟她计较,轻笑一声,叫素蛾为他换好衣衫,大步迈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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