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明君身后 > ??避宠求宠案:16 叛逆自白(下)

??避宠求宠案:16 叛逆自白(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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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点头。我又问:“她们现在在哪里?”她愣愣地答:“天上。”

“错了。她们不在天上,在水里。”

“不对!符凝是死在火中的。”

“所以水神要给她灭火嘛。水神把她收走了,顺道也把徐卮从十八层地狱里接了出来。你想找她们呀,要先去找水神。”

我轻轻一笑,跟她讲起《馋鱼神变》的故事。她惊讶道:“这故事好耳熟呀!”我忍俊不禁:“你当然觉得耳熟。外面那些僧人不讲佛经了,就讲这个。这个比佛经故事热闹,演起来顺畅,唱起来痛快,台下的人也看得兴高采烈。”

符冶对我胡编乱造的故事相当痴迷,久而久之,她的痴心从两个姐姐转移到魏刀儿身上。亲情再是深厚,也敌不过知慕少艾的新鲜和狂热。不光是符冶,民间不少无聊的看客也深恋魏刀儿,以至于僧人不得不给他加戏;加得越多,越为他赢得新一轮的好感,原本的主角小钗竟被推挤到边缘。

一群庸众,完全扭曲了我的主旨!原本的故事是:渔家少女小钗英勇无畏,与贼匪魏刀儿正面对抗,最终感化冥顽、感动上苍,其勇敢、威武、仗义,不逊于任何搅动风云的所谓“英雄”。可恨俗人迷恋一呼百应、威风八面的恶徒,生生糟蹋了我的好文章。

但我还会继续写。下一出写窦建德,再下一出写鸣珂巷的妓女,再写阿斐(改名换姓),再写江湖上的能人异士(隐去寒鸮的身份和代号)。被误读、曲解、唾骂,都无所谓,只要它们能引起人心的震荡,我便心满意足。

后宫里突然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萧海德不避皇后,在弘文馆率领众宫人与褚遂良对峙,劈头盖脸的问题砸得那个男人节节败退。陈规陋习不值得遵守,正该质疑、挑战、逾越、淘汰,只恨勇夫太少,循规蹈矩的奴才遍地都是。我原以为萧海德也属于奴才一列,谁知她表面波澜不惊,内里离经叛道。王侯将相向来没种,有种的偏偏是一无所有之人!

她竟然还不想当皇妃,有趣极了。她的胆气胜过天下九成男子,志向也远超常人——我可以帮她实现。

寒鸮托人捎信,说皇后的故里陇州香泉乡凭空出现了奇特的乌鸦,乡民推测是祥瑞之征。恰逢李世民召我侍寝,我便杜撰了两三个故事,帮萧海德预备着。至于李世民怎么看待那只古怪的鸟儿,将它视为吉兆还是凶物,萧海德面临的是福是祸,我就管不着了,有可能事与愿违,反而害了萧海德。

那倒也无所谓,反正我尽了我的力。

祥瑞该出现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挂钩最好?皇后缠绵病榻,始终无法消掉病根,李世民为此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尚功局为皇后打造了新的凤冠,我想,头上风光,脚底祥瑞,刚好合适。不过,去哪里找最合适的鞋履?

正当我发愁的时候,歧头履恰合时宜地出现。只可惜,它没出现在合适的人脚下。

修月殿大火中,金敦救出小公主,本来没符冶的事,只是她俩一前一后地出现,符冶跟着沾光,得到诸多赏赐。我万万没想到,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贤妃还送出了那双歧头履。最可恨的是,它落到了符冶手上。

哪怕是金敦呢?哪怕是金敦把它收着也好。符冶喜滋滋地把它踏在脚下,翩翩点地,款款而行,似要赶赴情郎之约。

小钗受了我的恩惠,与我重逢,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不怪她——她本就是飘在云端上的人,与我分立于两个世界;更何况,最终救她性命的是“阿干”李世民,并非我这个只给予她萤火般温暖的“阿其”。

但她不该这样对待我母亲的遗物。

我该为此恨她吗?抑或更直白地说,我要害她吗?那毕竟是小钗啊!

好在恨符冶是容易的。上回她没死成,这次是她非要寻死,她铁了心要去找魏刀儿。褚大娘不知其故,把她拉回人间;我深知内情,何不成全她?

一开始我没想亲自动手。我陪敬儿看过台上演出的《馋鱼神变》,依稀记得那个“魏刀儿”的嗓音。四下无人,我蹑手蹑脚,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她的榻边,用浑厚的男子腔调慢唱:“物阜人熙户户足,欢歌笑语时时喧……”

她缓缓睁眼。我立刻闪躲到梁柱背后,继续吟唱。她果然呆住了,游魂似地在屋里飘来飘去,试图找出她的梦中情郎。我仍以“魏刀儿”的声音说:“来找我,来找我吧!”

“不对,你不是海神!”她突然清醒。

“我是海神,魏刀儿。”

“这不是我梦里的声音。你的声音不对!你是戏台上的魏刀儿,不是我梦里的……梦里、梦里的才是真神,你只是个伶人,你是僧人……你是佛光寺的吗?你到底是谁?怎么混进来的!”

她混乱的语言慢慢变得清晰。我匆忙看一眼天色。来不及了,再不动手,下一个值守的宫人就该进屋看她了。

断气前的一瞬间,她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受我的引诱,上了故事的当,一步步沉沦至今——报应罢了,沉默帮凶的报应!我加紧把薄衾塞满她的嘴,像那些堵死人性出口的规则制造者,极力阻绝生命的延续。

符冶死后,我找金敦和褚大娘取回歧头履。嫖客赠给妓女的礼物,兜兜转转,变成了庇佑高贵妇人的祥瑞。我只觉得浑身舒泰,酣畅淋漓。

寒鸮又捎了信来,说她的女巫妻子已经占卜过了,皇后的病情十日之内就会好转。我将十日之限告诉萧海德,她虽嫌时间太短,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找到皇后,诚恳地说:“殿下十天之内,必定解除沉疴。”

而今,萧海德如愿以偿,我也得以长长久久地住在百福殿,跟阿斐一起养育淑纯、淑绰、淑绚和敬儿。与此同时,我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人人都说,那会是一位公主此女即为高阳公主。,将来的封地会在高阳。她不会经历波澜起伏的一生,可她一定拥有比她的母亲、她的祖辈更加荣耀的身份。皇宫,陈旧而光鲜的牢笼,她将终身陷于此地。或许有人为我的选择、为我女儿的命运深感痛惜,在我看来却大可不必。皇宫是牢笼,牢笼之外的江湖、民间、乡野,亦是牢笼。牢笼层层嵌套,套成秩序林立的庞大怪圈,投下巍峨似山、如雾如霾的阴影,湮灭世间无穷无尽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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