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1/2）

婆娑

时晏讶异,轻笑说，“真的假的呀？”

对上此时敏感外露的小楚问尘，时晏已经很自动地带入知心大哥哥的身份了。

小楚问尘会不会做噩梦他不知道,可他是亲眼见过十七岁楚问尘做噩梦时的样子的。

手一欠,就揉上了小楚问尘的头。

软软茸茸的,像在揉个小动物,手感非常好。

小楚问尘一下拍掉了时晏的手，冷淡神色不改,“管好你的手。”

“……”时晏悻悻收回,不忿,“哦。”

长大的他欺负不了，小时候的竟然也欺负不了。

况且根据这几日时晏的表现来看，小楚问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的放肆，已经是格外开恩。要是再作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逐出楚家了。

时晏看了片刻小楚问尘慢慢平静的神色，倏地挑眉说,“既然你没做噩梦,那我就走了啊？”

“嗯,走吧。”

掌心理好寝被的折痕,小楚问尘下了逐客令,重新枕上帛枕,是平躺的姿势，双手很遵礼数地放在腹前。睫毛轻颤了颤,遮住那双浅色的眼眸。

几道脚步声后,房间没了另一个人的呼吸,时晏应该是出去了。

浅冷色的月光洒在这张做工考究的榻卧。

床上的小少年静静躺了很久，呼吸浅淡均匀。可片刻后,摩挲声轻响，他忽地起了身，目光清冷又清醒得过分。

方才那么久，他还未曾入睡……

黑暗里手轻微地发着抖，他视线掠过，面上浅浅的厌恶神色一闪而逝，眼前忽然就亮起光。

他浅眸颤了下，对上时晏略带点惊讶的神情。

青衣少年举着烛火一步步走近，身上似乎有洗浴后的热气，又有冒着夜寒的凛冽，衣袍若云，温柔而不容抗拒地覆盖而来，语带柔软懒懒的笑意，“果然让我猜对了，你还没睡。”

烛火映亮小楚问尘难得意料之外的眉眼，染着诧异。

少年脸庞浸在暖融融的烛光中，轮廓漂亮而柔和。

黑眸带笑，对视上那双轻颤的浅眸，语调是懒洋洋的狡黠：“被我逮到了吧。”

尾音也带着笑。

寝被陷出折痕，掌心在上面压着，小楚问尘抿唇说，“你不是走了吗？”

时晏笑了声，“我走了谁来给你掌灯？”

他刚才可是看到了，小楚问尘的手都在发抖。

“既然没有做噩梦，”时晏黑眸看向小少年，挑眉问道，“那是怕黑吗？”

没有想到他一猜就对，小楚问尘脸上诧异一闪而过，随后倔强说，“不是。”

“……”时晏说，“怕黑没什么好丢脸的。”

时晏觉得逗小孩还挺有趣，笑言，“我小时候怕黑，也怕鬼，现在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都怕黑了，还不肯点灯，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

夜色里，少年嗓音似融进了笑意，懒懒地调侃他，却并不唐突，像是缕穿堂而过的暖风。

虽然小楚问尘始终不肯说话，可点起烛火后，他苍白脸色显而易见地好转，手也没再发颤。

听到时晏的调笑，也只是擡眸冷淡地对视一眼，随即别扭转过头。

半晌，小楚问尘低声说，“……把烛火熄了。”

“嗯？”时晏不解，“为什么？”

兴许是一时的情绪作祟，冲破了严防死守的闸门。

又兴许是此刻的烛火太温暖明亮了，驱散了寒意与黑暗，少年黑眸里像是也燃着火苗一般，让人不自觉就卸下心防。小楚问尘盯着那双黑眸沉默片刻，淡淡说：“这是我该克服的。”

他是楚家嫡系，是九州第一剑宗的少主。

单冰灵根，天资绝艳。

惧黑是他理所应当该克服的弱点，所以哪怕在黑夜里根本睡不着，他也不能点上烛火，而是要独自熬过漫漫长夜。

这样浅薄可笑的弱点，不该也不能出现在他身上。

时晏理解后静了会，默不作声灭了烛火，四周顷刻一片黑暗。

小楚问尘又安静地躺回了床上，浅眸阖上，酝酿睡意。

冰冷掌心忽而复上了热意。

“好吧，”少年懒洋洋笑了声，自窗扉钻进来，擦过耳边的夜风里，音色竟格外的温柔，“那如果你害怕了，就牵住我的手。”

风声，月色。

屋外守门小厮无聊地打着哈欠，秋霜冬寒交接的日子，寒风凛冽拍门，小动物也静默无声，鸟鸣低迷。一切的一切，都该是个和往常一样，枯燥又无味的夜晚。

静悄悄的夜色中，小楚问尘浅眸睁大，闪过了丝错愕，感受着手上前所未有的热意，心跳像是忽然间错了一拍。

仿佛是世间第一个发现火苗的人那样，被迸跃的火星子溅到，又害怕又好奇，忍不住想靠近这样美丽危险的事物。

少年拖着腔，柔软笑问：“现在能睡着了嘛？”

小楚问尘眨了下眼睛，黑暗里拧眉看向时晏。

时晏按下小楚问尘的睫毛，让他闭了眼，声音放轻了，“乖，睡吧。”

用了讲睡前故事的语气，像是在哄弟弟睡觉一样。

小楚问尘心生不满地抿唇，他想说不需要什么时晏的陪伴，也不需要烛火，他一个人，也能度过黑暗的夜晚，就像先前的数百个日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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