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2)
第68章
侍卫于霄闭上眼,深知这一遭,他做对了。
越是要紧的人,在这样的关口,越不能碍事。
楚青珣凝着于霄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胸中火焰愈是热烈,猛地甩手将人丢至一旁。
楚青珣眼前不停地闪过楚惊春的面容,以往叫他生疑的种种,忽然间有了解释。
冬日严寒,寻常姑娘的屋子里还烧了碳,她倒好,唯恐暖和一分。是连云山的冬雪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叫她不畏严寒,或是习惯了这样的阴冷。
更有气度卓绝,手段了得。倘或真是个身负灭门仇恨的千金小姐,恨是真,这样的眼界见识心思沉稳,却非一个小家碧玉能够做得。
尤其,她来京不过一年半载,便是将京中诸多富贵公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霁尘,显临,楚庭舟,还有他与太子。甚至,不必提那些叫不上名号却也为她一掷千金无比倾倒的男子。
是以,因着不与人道的血脉,太子与她一见如故。显临,应也是真正的臣服。
这一切都是因着,她不叫轻白,不是何映秋,她是他记挂了十年了妹妹,是他的亲妹妹。
是他曾经无力相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携裹离去的亲妹妹。
如今,却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他布置的陷阱中。
还是必死的陷阱。
楚青珣双臂无力地垂下,他脑中闪过以往种种,最后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真相几乎将他击溃,不留余地。
一旁,于霄剧烈的咳嗽过,便是赶忙道:“殿下,五公主已然进宫,此时不管做什么都为时已晚。您筹谋良久,断不可因五公主一人坏了大计!”
楚青珣没有应声,只静静地站着。
良久,他像是抓住一丝希望,忽的转头看向于霄。
“娇莺呢?”
于霄怔了下,赶忙道:“不可啊殿下,娇莺夫人有了身孕,那是您的子嗣。况且,即便这时将夫人送入宫,也是来不及了。”
“不,还有时间!”
楚青珣说罢便是朝外走去,于霄再是顾不得方才窒息的痛感,慌忙爬起来死死地拖住楚青珣的一条腿。
楚青珣愈加用力地踹他,一面狠狠道:“本殿下养了她数年,就是为着今日,断不能叫真的反而替了假的。”
“属下明白,属下都明白。”
于霄紧紧地抱着,死活不肯撒手,“可夫人有了您的孩子呀,您便是不看着夫人的面子,也要看着孩子。”
“五公主她……”于霄被踹的,重重吐出一口血来,闷声道,“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胡说!”
楚青珣原只是无助的抓狂,这时陡地又被激怒。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该一生无忧,恣意洒脱。可你瞧见了吗?连云山的雪埋在她身上,埋了十年,这十年她该是怎么过来的?”
“她本是公主!怎么就成了一个红倌儿?她还曾……”
楚青珣说着,忽的回想起方才被他忽略的一个又一个细节。那是何映秋身为棋子,应当的本分。可这一刻落在楚惊春身上,只叫他恨不得将一颗心剜出来。
他将楚惊春当做红倌儿,在皇家园林与楚庭舟欢好,入宫前,又委身于显临。
她是公主啊!
竟一日日过得如同这世上最卑贱的女子。
当初他坐在她面前,与她说出那些话,她听了该有多难过。
亲哥哥,竟要她用身子去拿捏一个又一个男人。
楚青珣只觉胸口不停翻涌,酸涩腥甜渐渐涌上喉间,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于霄忙爬起身,扶住楚青珣的手肘。亦由着方才那一句“怎么就成了一个红倌儿”忽的想起别的。
“殿下,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五公主隐姓埋名多年,走到如今这一步,或许公主殿下另有打算。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甘愿做您的棋子,助您成事。”
这角度清奇,楚青珣转头看向于霄。
于霄赶忙又道:“属下狂悖,当年之事属下也算知道些许。五公主她,她或许心底存着恨,回到京城来自是要在您和太子殿下之间选一个。太子殿下庸碌无为,五公主选了您,也是为了她自己。”
“你是说……”
“是!”于霄用力点头。
如是这般,那便是她自己,已然下了必死的决心。
心下稍安,却终是扛不住汹涌而来的悔意。
末了,楚青珣摆摆手:“去吧!”
既是已然箭在弦上,那就勇往无前地冲出去,射他个天翻地覆。
……
天色很快暗下来,楚惊春坐在柜子里,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也亏得她耳力好,在那或嘈杂或寂静的当下,辨出一道或沉重或虚弱的呼吸声。
脚步声来来往往转了几遭,直至最后,听得一道沉静肃穆的女声。
“都下去吧,陛下需要休息。”
人群退散,陛下的龙床一侧,只留下了一个女子。
不论外头围了几层,大内侍卫站了多少,这一刻,陛下身边只余一个女子。
是极好的机会。
楚惊春以最轻的动作打开柜门,足下轻移,未发出一丝声响。她定在微敞的窗边,瞧了眼外头的的天色。皎月往一侧倾斜,正要隐蔽在乌云里。
这一夜,或是有大雪降下。
掐算着时辰,点火,起兵,攻至宫门。
楚惊春擡手拔下桃木簪,一头青丝如瀑坠下,绕过屏风,径自朝着龙床行去。
没有脚步声,没有忽然凑近的呼吸,唯垂下的帷幔忽然被勾起,似疾风戏谑,将殿内灯盏灭了大半。饶是如此,眼前忽然出现的面目,仍是清晰可见。
“皇后娘娘。”楚惊春轻声唤道。
皇后吓了一跳,这样无声无息,似鬼魅一般。
“什么人?”她开口便要斥责,虽是受惊,却是比着那日德妃娘娘初初见她,稳重了许多。
楚惊春并不应声,只道:“皇后娘娘还是出去吧,免得落一个弑君的名声。”
弑君?!
皇后猛地瞪圆了双眼,震惊之余,另添了几分心虚。
竟然是心虚。
楚惊春瞥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已然极是微弱的男子。十年未见,他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楚惊春垂眸笑了,看来想要他死的,不是一个两个。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不知是太过独断专横,还是愚蠢天真。
皇后见她笑着,愈是没几分镇定,偏“弑君”二字已然出口,此刻断然不能大喊大叫。
遂一面秉着十分警惕,一面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是什么人?”
“太子殿下起事,挑的哪个时辰?”
皇后不自觉后退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惊春叹一口气:“他已然是太子殿下,安稳坐着就是,何须造反?蠢笨至极!”
“你!”
皇后敛一口气,眸色暗沉:“你是老四派来的?”
楚惊春仍是不应,只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要现在杀吗?”
入宫前的那两日,楚惊春罕见地摆了一局棋,各方势力一一上台。
太多人的性情如何,楚惊春无法拿捏,遂只能琢磨各方势力会如何交锋。
显临娶了楚青珣的表妹,楚青珣的手上便算有了军中之人。而太子也将迎娶太子妃,手上亦算攥着一只军队。瞧着是打一个平手,然楚青珣的手段与野心,乃是要越过太子之位直接登基称帝。
此间,太子一派自当警觉,至于能领会到几分,做出多少防备与反击,便难以揣度。
瞧皇后这般模样,今夜,两厢厮杀,倒是正好。
她且安稳呆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再以万变应时局。届时,不论谁死谁伤,都是好事。
皇后这才瞧见,墨发散落于身后如鬼魅的女子,手上握着一只发簪。发簪瞧来平平无奇,可尖锐的那头微微向前,可轻易刺入人的肌肤。
皇t后心下惶然,意欲后退,多年沉重自持又要她不能逃离。
遂定在原地,说了句:“你可知,弑君是什么罪名?”
楚惊春仍不理会,只把玩着手中木簪,直接坐到床侧圆凳上。仅一臂的距离,她擡手便可取陛下性命。
“皇后娘娘果真不记得我了?”
“一个宫女,本宫如何记得?”皇后死死地盯着她,一时间,竟有些盼望着楚惊春赶紧动手。
左右是要陛下的性命,落得个手上干干净净那是最好。
楚惊春怔了下,方才倒忘了换下身上的宫女服饰。遂解开腰间绳结,将外面一层伪装剥落,露出里面素白的衣衫。
如此,更像一只鬼。
“你是来索命的?”皇后立时明白过来。
“娘娘,”楚惊春专注地看着陛下,“您说,他能听着咱们说话吗?叫醒吧!”
“你……”
“将死之人,总得有个回光返照才是。”
音落,楚惊春便攥着木簪猛地刺向陛下的心口。隔着一层厚厚的锦被,未曾刺穿,却也因着楚惊春的力道,生生将人疼醒。
陛下皱着眉,缓缓睁开眼,气力虚浮叫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目,却是女子满身的白令他顷刻精神恍惚起来。
“鬼……”
陛下艰难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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