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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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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是马元魁,她方才的逼问便有些越距。

遂低眉垂眼,叫人瞧着心生怜惜。

“公子莫怪,我只是不想我孩子的父亲杀了我的救命恩人。”

是啊,躲不过的救命恩人。

马元魁顾自呕着一口气,只得轻声应着。

“可算缓过来了。”

大夫的声音自内间忽然响起,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目光在鱼露和马元魁身上徘徊,面有难色。

马元魁拧着眉:“直说!”

越是这般小心翼翼,越是显得他不清白。明明他清白得很。

大夫这才开口:“伤者一口气总算吊了上来,眼下,似乎有些神志不清,要见掌柜的。”

大夫是马家用惯的大夫,马元魁同鱼露之事亦非隐秘,是以,这点儿眼力见大夫总还是有的。

然说的再是委婉,其意也是明了。

鱼露将将定下的心,又是大乱。

她立时来到内室床前,俯身轻声唤着:“阿涧,阿涧你叫我,我在。”

我在。

跟在后头的马元魁听着,登时握紧了拳头,连带着略晚一步的大夫都倒吸了口冷气,连忙退的远些。方才在阿涧床前擦洗伺候的丫头,也都一并退下。

屋内,只余下他们三人。

阿涧确然有些不大清醒,听得鱼露的声音,凭着那口气缓缓睁开眼。

张了张嘴,竭力说道:“你可还好?可有遇刺?”

“没有,没有。我都好,都好。”

鱼露说着,明明大夫来之前已然哭过,这会儿听他垂危之际,竟还是记挂着她,泪水再度汹涌而出。

马元魁自觉忍了许久,当下再是忍不住,单手落在鱼露肩上。

“你放心,有我在,夫人自然一切都好。”说着,又是补充,“阿涧,你既是遭遇刺杀,理应迅速回京,缘何又来江州?”

阿涧提着气,勉力道:“主子有命,我必须护卫鱼露姑娘周全。”

“哦。”马元魁恍然道,“原是你遇着刺杀,以为对方不止会为难你,也会来为难鱼露。阿涧你放心,有我在,任谁都不能伤害她。”

阿涧这才沉沉地闭上眼,既是鱼露无恙,他这口悬着的气才算落下。

鱼露回到自个的房间,知马元魁仍在身后亦步亦趋,当着面便取出了纸笔,只是落笔时有几分犹豫。

马元魁自然看得见,是专用的笔与细长的纸条,是鱼露用来与京城联系的飞鸽传书。

马元魁一直知道,然而,这却是头一次鱼露没有避着他。

他忍不住为自个辩解:“那些话……方才是我多嘴,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

“我明白。”

鱼露轻声打断他,手下终于落笔。写过方才擡头看向马元魁,“公子可要看一眼?”

马元魁忙是摆手:“不不,不用。”

鱼露却是已然开口:“阿涧回程遇刺,性命垂危,请主子派人接应。”

“这?”

一个护卫而已,马元魁诚然能够看得清几人间的心思归属,可他亦是掌事之人,深知京城的那位断不会将一个小小护卫的命放在心上。得用便用,不得用的弃了便是。若每一个都要费心劳神,那位怕是也走不到如今这般高位。

此举,徒劳罢了。

鱼露已将纸条卷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当我勉强还他一些。”

最快的信鸽飞到京城,也用了一日光景。

道士捉鬼的故事有了新篇章,少年人正继续绘声绘色的与楚惊春讲述。讲到,道士捉住了小鬼,没成想这小鬼颇有来历,引出了后面一串,应对起来极为棘手。要紧处,甚至惊动天雷滚滚。

“停!”

楚惊春蓦地擡手,“下去!”

少年人第一次见楚惊春变了脸色,虽不解其意,但迫于威压,当即躬身而退。下楼时遇着上楼的烟兰,方知定是靠在窗前的楚惊春见着烟兰,这才撵他离去。

“何事?”

楚惊春端正了身子,烟兰这般慌乱可是少见。

烟兰忙道:“阿涧在回来的路上遇刺,险些丧命。鱼露送信来,请殿下派人接应。殿下,看来太后娘娘还是不肯安稳度日。她不敢对您做什么,便拿阿涧下手。”

“殿下您看,派谁前去接应较为稳妥?如今咱们府上,吕公子身手最佳,可他尚未养好身子,怕是不便长途跋涉。杨公子那边……”

烟兰迟疑着,这些被送到府上的男子,眼见着是心意相许,可到底忠心难辨。

楚惊春略略沉吟:“都是可用之人,但,不便用在此处。”

“太后娘娘不会将这些护卫放在眼里,派去十个八个都一样,江州距京城千里之遥,再多人也躲不过。”

“那……”烟兰愈是犯难,“且让阿涧在江州待着,反正眼下京城也没什么要紧事。”

凭马元魁的势力,必然能护住阿涧。只是,马元魁未必肯。

“不成。”

楚惊春额间微蹙:“一次失手,换了旁人或是要谨慎行事。但依太后娘娘的心性,怕是更要赶尽杀绝。阿涧不论在何处,都是一样。”

起了杀心的人,不见着血,不会放手。

烟兰咬着唇,迟疑许久,终是双膝落地。

“奴婢不敢轻断,但是如若此刻在江州的人是奴婢,请殿下放手,不必再管奴婢死活。不必为了奴婢一人,折进去更多。奴婢甘愿一死。”

送信的是鱼露。

烟兰知道,阿涧必然处在昏迷之中,若他清醒,定如她一般抉择。

楚惊春怔了下,忽而一笑,擡手将人扶起。

“好端端的,如何就到绝境?宽心,咱们去不得,有人可去。”

“啊?”

“走一趟楚家,请现如今的禁卫军统领楚庭舟登门。”

原先的副统领,在改朝换代后已然搏得正位。当初便是楚惊春派人与楚家送的信,好叫他们在宫变之时为亲妹报仇,并站到了胜利一方。

姑且算着,楚家欠她一个人情。

一个时辰后,长公主府前厅。

楚庭舟一脚迈过门槛,瞧见端坐于主位的女子,仍恍如隔世。

曾经的春和楼清倌儿,一夕间成了天下权势最盛的女子。

不,是权势最盛之人。

如今境况,无人压在她的头上。

“臣楚庭舟,拜见长公主。”

楚庭舟依礼而行,眸光却是忍不住落在楚惊春身上打量。说的是知晓她的从前和现在,然则他也并不比旁人多见她一面。上一次见着,她似乎还在春和楼。后头共事,不过有人在其间传话罢了。

楚庭舟越看越觉得,果然不是一般的气质。当初的温柔小意,不过是戴了层面具而已。

楚庭舟竭力敛了敛心神:“天色已晚,不知殿下命臣前来所为何事?”

“算不得命令,只是有桩事,想请楚统领帮忙。”

“殿下直说便是,臣必定尽力而为。”

楚惊春眉梢微挑,静静瞧着他:“或许有些为难。”

楚庭舟果然顿了片刻,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楚惊春言下之意。况且,容易做的事怕也不会找上他。

楚庭舟思虑片刻,再度郑重道:“不论何事,只要殿下开口,臣必竭尽全力。”

这便是说,哪怕为难,也会将她交代的事先t行办妥。

楚惊春淡声提点:“当真为难。”

随即絮絮道:“是这样,我有个紧要的手下,前段时间一直代我在江州行事。太后娘娘或是要拿捏我,派人掘了他爹娘的坟墓,挫骨扬灰想要威胁人。威胁不成,又派人截杀。”

“生死攸关,只得麻烦楚统领亲自走一趟,接他回京。”

挫骨扬灰,还威胁不成?

楚庭舟愣了下:“看来殿下身边的人,都极是忠心。”

同样的事搁在他身上,他甚至不敢想。这世上任何,都比不过父母儿女。

“正是忠心,才让人容不下。”

除不掉她,总要卸去她的左膀右臂。

楚庭舟忍不住感叹:“殿下如此费心护卫他的周全,也不枉他忠心不二。殿下放心,臣答应的事,绝无反悔。只是臣有一事不解,为何今夜是臣来此,而非显家?”

凭楚惊春与显家的交情,怎么也不会将“请”之一字用在他的头上。况且,楚家欠楚惊春的,她不该用在更紧要的时候吗?

仅为了一个手下,还是有些浪费。

楚惊春仍是一派坦诚:“两方都让人忌惮,但忌惮也有不同。显家是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你们楚家,于太后大有裨益。”

楚庭舟了然,然足下未动,未有离去之意。

“有事?”楚惊春不解。

楚庭舟不觉间头垂的愈发低了些:“臣自知冒犯,但总还想问个清楚,当初在皇家园林,臣可曾……”

“没有。”楚惊春道,“你中了迷药,我没有。”

楚庭舟松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臣卑贱之躯,若一切不曾发生,自是最好。”

从前楚惊春只是春和楼掌柜,一晌迷情,楚庭舟并未觉得不妥。可她骤然成了长公主,自小教养的尊卑有度,还是令他不安。

顿了顿,终于又擡首看向楚惊春,“臣今日既然已经冒犯了长公主,索性再多一句谏言,还请殿下斟酌一二。”

“说。”

“情事虽好,毕竟伤身。”

??

楚惊春顶着一脸的疑问愣了下,蓦地反应过来,这是要告诫她,不可纵欲过度。

楚惊春没忍住,嗤笑出声:“这是……谁的意思?”

楚庭舟正值青壮年,床笫之事当不会这般古板。老太傅大约古板些,可这话未必说得出口。

她倒是稀奇,谁有这个闲情来关心这等闲事?

楚庭舟说出那一句已是鼓足了勇气,对上楚惊春的笑,登时恨不得遁地而逃。奈何,问到了脸上,只得硬生生抗下。

“殿下或许不知,面首一个个进入长公主府,坊间流言愈盛。照此下去,恐有损殿下清誉。殿下若有心许之人,不如选定驸马,也可堵住悠悠众口。”

楚惊春旋即了然,并非说她面首养的太多。

而是不该养。

楚惊春眸中有些冷意:“楚统领此话,莫非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臣不敢,只是感念当初殿下将真相告知,所以忍不住多嘴。”

知道多嘴还废的什么话。

楚惊春冷眼瞥着他,脱口的话还是存些客气。

“我不打算嫁娶,亦没有得遇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想。此生,惟愿天下升平,百姓和乐。至于那些事,”楚惊春无谓一笑,“我已然这般辛苦,找些人寻些乐子有何不妥?况且,流言何惧。”

性命被人拿捏,身份被人压制,才会害怕流言伤人。她已然站在顶峰,只要她不想,那些琐碎一夕间就能消失殆尽。

不过,是她懒得理会罢了。

楚庭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尤其,她说的那般义正辞严。仿佛光辉尽数笼罩在她一人之身,愈发衬出他的微末渺小。

楚庭舟只得讪讪离去,可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及至回到家中,夫人帮他接过外衣,又温柔地奉上茶盏。楚庭舟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楚惊春的话,诡异就诡异在一个理所应当。

楚庭舟有妻有妾,理所应当的被伺候,被温柔以待。而楚惊春是个女子,她做了这世间男子才做的事。甚至她说,愿天下升平。

楚庭舟明白过来,为何那时他会无以辩驳。女子气度威压,姿态凛然。

那是帝王才有的心智。

而帝王,三宫六院有何不妥?

整日忙于政事,有人讨巧逢迎又有何不妥?

既是并无不妥,如何就落得一个沉迷男色放纵伤身?

那不是放纵,是居于她后院的人本就应当为她疏解。

楚庭舟震惊于对楚惊春崭新的认知,后背一层层冷汗渗出。

身旁的夫人察觉他的异样,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良久,楚庭舟呢喃自语:“错了,好像错了。”

“夫君在说什么?”

“或许,韵儿不该入宫。”

夫人不解,但仍宽慰着:“夫君可是不舍得韵儿?这是太后恩典,是别家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况且,韵儿还小,还有好些年呢,咱们好好地疼她宠她,女孩子嘛,不论是进不进宫,都是要嫁人的。”

楚庭舟没再应声,朝堂之事,内宅妇人不懂,楚庭舟却是看的格外清晰。

新帝懦弱无能,太后娘娘倒是有些心机,奈何过于不择手段。不择手段便罢,偏偏过于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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