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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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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翌日,晚。

禾枝一上阁楼,便见烟兰已经将三只锦盒摆好。

烟兰一一点过:“这个是孙景曜,这个是孙景曜,这个也是孙景曜。”

禾枝愣了下,失笑:“烟兰姐姐倒不如说就定了他呢!”

“他既然那么想来,咱们总得成全他。”

烟兰眼底闪着晦暗的光,显然是想好了如何处置。

禾枝立时道:“我这便将孙公子请来。”

烟兰叮嘱:“就在楼下,请上来再脏了殿下的地儿。”

“明白。”

禾枝一应应着,她跟在楚惊春身边的时间不长,虽大略知晓楚惊春的行事风格,可面首不同于寻常下人,有过肌肤之亲,总是不好处置的。

如今烟兰做主,她一应附和就是。

不一会儿,阁楼下竹篾细帘被卷起,禾枝将孙景曜迎进门。

“公子请用茶。”

仅仅五个字,与往日别无二致,却是惊得孙景曜冷汗暴增。

来阁楼伺候的面首,早晚皆有不赶巧的时候,在楼下用一盏茶,等一等本是寻常。

可孙景曜心虚,太心虚了。

他瞧着禾枝温顺的面容,瞧着扣下的杯盏,仿佛掀开盖子,就会有浓郁的热息如迷雾般将他笼罩。

昨夜死了个丫头,今日,这是要轮到他了?

孙景曜没敢喝,手上紧攥着折扇,竭力压住发颤的嗓音:“听闻昨夜殿下身子不适,不知现下可好些?”

禾枝静静地凝着他,继续皮笑肉不笑。

“公子请用茶。”

孙景曜心下咯噔一跳,折扇脱落坠在地上。

自他进门,禾枝只这一句,且这一句明显少了许多耐性。

茶里下了药,还是毒?

孙景曜额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后倾,偏偏,心底还存泄着最后一丝侥幸。

“来时喝了许多水,眼下并不口渴。”说着站起身想要向外行去,“既是殿下身子不稳,在下改日再……”

话未说完,孙景曜望着外头的情形,不觉呆在原地。

护卫,丫头,小厮,站了足有二十余人。

殿下的藏书阁外何曾这样拥挤热闹过?

孙景曜的腿都开始打颤。

禾枝依旧静静地瞧着他,懒得再说第三遍。

孙景曜猛地转过去,大步折回,拿过茶盏一饮而尽,怒视着禾枝。

“一杯茶而已,禾枝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啧!困兽犹斗。

禾枝瞧着着他,假笑一并收敛,只余下冷色。

孙景曜却仍旧做着誓言:“我待长公主之心,天地可鉴,岂容你诋毁?”

禾枝险些无辜地摊开手,她说什么了吗?

她安静着,明明什么都没说。

可孙景曜望着她越发平静的面容,心底却越发恐慌起来。

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自打进了长公主府,他就没想过活着出去。以他一人之躯,换家人性命无忧,值了。

孙景曜当即面朝楼梯口的方向跪下:“若有来生,惟愿清清白白的出现在殿下眼前,惟愿……”

说着,孙景曜发觉他的声音似乎绵软许多,明明用尽力气,还是轻飘飘的。

而后,是喉咙干涩,胸腔有一团火于刹那间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最终落到一处,t仿佛要将他撕裂。

孙景曜瞬时了然,他中了最烈的药,如昨晚楚惊春一般。

果然是,以牙还牙。

孙景曜并没怎么见过楚惊春的手段,最初三人一道被识破,他最先求饶,也最先被放过。

三人里,吕琒被赶出府门,杨晟险些死了。唯有他,轻飘飘被揭过。

后来,吕琒想要再次入府,受了什么样的罪责,却是满府的人都一清二楚。

二十军棍,又拖着伤抵挡百人围攻,太多人亲眼瞧见,无数支长□□入他的身体殿下都没有喊停。

明明杨晟以一敌二十之时,殿下连一根毫毛都没让杨晟伤着。

吕琒何以受到这些,府上人暗暗揣度,许是他不被殿下喜欢。

不被喜欢,自然生死不论。

孙景曜自问,他被喜欢吗?

显然也不是。

那包春/药非下不可,是身后之人拿捏住了他的家人。

如今反过来落在他的身上,也是他的报应,是应有的罪责。

可是……

孙景曜没想过竟然如此难耐。

火势燎原,几乎将他吞没。眼前女子的模样渐渐模糊,后来变作一张清冷绝艳的面容。

他心心念念的面容。

孙景曜扯着领口,然布料太好,没能一下子撕碎,只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肌肤。

他喘着粗气,跌跌撞撞朝着女子走去,将要靠近时,却见那女子似乎厌极了他,侧身躲过。

而后,那道身影转到门口。

“孙公子,今日若有人肯帮你败火,这事儿便算揭过。”

孙景曜晃晃脑袋,适逢夜间仍有些微凉的风袭来,他望着面前一大片模糊的身影,骤然醒过神来。

衣衫潦草,放浪形骸。

孙景曜后知后觉今日这般情形,不仅要他喝下一般无二的药,还要众人围观。

从今以后,他在这个偌大的长公主府,便再也擡不起头。

然而这些,都远远不及方才他竟然扑向禾枝。

孙景曜猛地甩自己一个巴掌,他怎能对殿下不忠?

趁着最后一丝清醒,孙景曜踉跄着向外奔去,朦胧间见着一片池水与摇曳的花骨朵,孙景曜毫不迟疑地跳进去。

幸而,初夏夜间的水尚有凉意,满身燥热骤然被冲散了许多。

孙景曜神智恢复大半,本想在这池子里多待一会儿,直至热息消散。

提步时,忽然察觉出不对。

他一入池便入了底,身子的重量下压,大半条腿陷进了淤泥里。

扑腾了一下才猛然惊觉,竟然是荷花池。

藏书阁前有两个池子,一个用来养鱼,日常养护的极好。一个则是养了荷花,眼下,将将到半开不开的季节。

荷花池的淤泥虽不至于令他越陷越深,可他本就在水下,一口气憋不了太久。

若无外力,他无法自己脱离。

后来,恍惚间,似乎喝了很多很多的脏水,灌的满肚子发臭。

最后的意识里,孙景曜迷迷糊糊想着,他大约会像个烂掉的青蛙一样浮上来。

多丑啊!

……

送走楚庭舟后,楚惊春取出压在阿涧锦被下的面纱,重新戴好。

死士是马元魁安排的人,她是长公主派来保护阿涧的。

同一个目的,却不必露了形容。

一千里行程,太后派来的人,一波强过一波。

这晚三更天,外头又噼里啪啦作响。

楚惊春本躺在阿涧身边,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奈何,锦被下的人满身僵硬,在是否叫醒她之间反复挣扎,楚惊春只得坐起身。

阿涧这才敢动弹,慌忙起身。

楚惊春余光落在他伤口渗出的血丝上,拿起放在一侧的弓箭,没有多言。

这两日,阿涧渐渐好些,能坐起身,可也仅是坐起来。

阿涧身子前倾,手臂刚刚擡起,就扯动伤口痛得他眉头紧皱。

阿涧紧咬住牙,不发出一丝声响。又将手往前探了些许,正好捏住车帘一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个狭窄的缝隙。

楚惊春拉动弯弓,屈起的食指搭在缝隙处。

“嗖嗖”几声,阿涧听得外头声音渐渐变弱,最后便是如往常,死士们一个个检验尸体,补刀的声音。

大半行程,尚无活口。

“好了。”

楚惊春早将弓箭收回,睨一眼仍保持着身子前倾的阿涧。

阿涧额上细密的汗水渗出,并非他不想收回手,实是动一动便牵扯伤口,疼痛难忍。

说来也是奇怪,那日在林中杀尽所有人,凭着最后一口气折回江州之时,也是痛,可从不觉不能忍。

如今见了楚惊春,仅是流一丁点血,就痛得倒抽冷气。

阿涧挣扎着身子,极是缓慢地重新躺下,亦如愿听得一句,“别乱动,还得重新给你上药。”

那声音是清冷的,又透着不耐烦。

楚惊春是闲麻烦的,阿涧却是在她拉开他的衣衫后,心底的雀跃喷涌而出。

阿涧仍是极力忍着,同忍着痛意不同。他只需任由额上的汗水缓慢流下,任由面色苍白,然后手指蜷缩,有一个小人在心上雀跃地奔腾旋转。

“嘶!”

楚惊春微凉的手指刚刚触到阿涧的皮肤,他便倒抽一口气,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很疼?”楚惊春不解,“你从前也不是这么娇弱的人。”

阿涧紧咬住牙,勉强憋出两个字。

“……还好。”

说话间,一小片红晕慢慢爬上耳根,浸红了耳朵。

他无以言说,那微凉的指尖连着凉丝丝的膏药一并挨在他的身上,那一瞬,仿佛一股激流直冲而下。

在脑子反应之前,他的身子不可自已地起了妄念。

阿涧竭力克制,最后也只得庆幸,庆幸身上还盖着锦被,不至于叫他露了卑劣的形容。

是肖想的。

原以为只是在梦里,没成想竟如此不争气。

楚惊春没察觉这些,耐着性子重新给他上了药,又将被子给他盖好。

这才道:“往后你便躺着,不许动了。”

“属下知错,是属下给您添乱了。”

阿涧嗓音沙哑沉闷,不自觉便一副可怜相。

楚惊春一耷眼,见他全无血色的面容,解释道:“眼下太后的人仍有几分试探,我在车上也不无不妥。可是,弯弓射箭一事我并不成器,十有八中,不足以应对日后更凶猛的进攻,少不得要杀出去。”

“你的身子一直养不好,如何自保?”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好好养伤。”

阿涧嘴上应着,心下却忍不住感叹。

从未弯弓射箭的人,十有八中,算是不成器?

诚然,真正的射箭高手百发百中也不在话下,然而,这世上有哪个箭手有楚惊春这般力道?

没有皎月洒下光辉的夜晚,目光所及不过数丈,阿涧扶着车帘,并非视线阻隔,而是太远处,他根本不能分辨。

能分辨的近些,阿涧却是清楚地望见,楚惊春手中长箭不仅将人刺穿,更是将树干射了大半。

如此,尚是没怎么用力。

阿涧缓缓阖上眼,他与楚惊春还是相差太多,如此,怎么保护她?

还是摒弃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将身子养好。

转眼又过了几日,马车缓缓而行,抵达京郊。

这日晌午,死士们四散开坐在溪边树木旁小憩,楚惊春亦懒懒支着手肘,眼睛半阖。

无人搅扰的夜晚,她虽是睡得浅,但也算安稳。

是以,眼下并不怎么困倦。

忽的,一声刺耳的嗡鸣传来,楚惊春眼皮猛掀,身子微偏,手臂擡起,赫然攥住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长箭。

紧接着方是一道迟来的警惕,“小心!”

不怪外头死士提醒的晚,实是箭势凌厉,人的言语终究比不过突袭而来的长箭。

紧接着,是漫天箭雨落下。

楚惊春嘴角轻扯,忍不住笑了笑。

学聪明了。

长箭背后,不知在高大浓密的枝丫树叶后藏了多少人,死士们被击打的节节败退,无有还击之力。

楚惊春在车内,变换着不同的姿势,挡住无数长箭。

箭雨暂停那一刻,楚惊春得了短暂的空闲,方见马车早已被扎成了刺猬,一碰就散。

外头,死士们无处可退,溪水刚刚漫过小腿,水下便飞腾起无数高手。

“轰”地一声,马车散了。

无人料想,马车内竟然还有活口。

整个世界仿佛都寂静了一刹,便是马元魁的死士们都忍不住分出神来瞧着岸上的情形。

一墨一白两道身影稳稳落地,毫发无伤。

竟是毫发无伤?!

死士们在外头,身形灵巧空间巨大,还是伤了大半。没成想,在那样狭窄的马车内,两人竟是安然无恙。

死士们原想着,车上的人死了,他们护卫不力,回去后少不得以命相抵。不曾想,竟没有死。

在扎成了刺猬的马车里,究竟是怎么躲过的?

自一开始,那个京城来的神秘人便与他们道,阿涧自有t她来护着,不必他们贴身守护。

后来,也见她射出几箭,准头不是极高,但看得出手上力道极重。

不料,身形竟如此敏捷,连带着伤患一并躲过箭雨来袭。

一瞬后,众人迅速提起神对抗,可仍是晚了一步。

自水中飞腾而起的数位高手,不止手上握着刀剑,还攥着一张大网。死士们下意识用匕首挥砍,却发现,竟是砍不断的。

一张网,顷刻拢住一大半死士,只余下三两个,方才被箭雨刺中退的稍慢些。

三人提起精神,迅速退回到楚惊春与阿涧身边。

一众死士迅速围攻而来,楚惊春冷眼瞧着他们的速度与身法,抽空与阿涧道:“最后一战了,站着别动。”

她特意命人在此处休息,便是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入京前,这是最好的伏击地。

端看众人身手,使刀使剑使长枪,还有手握蛇鞭摆动白绫的。难为太后娘娘手下的人,竟能将江湖最顶尖的几位高手聚齐。想来后知后觉,还是知道了她在马车上。

或是想赌一赌,赌她在。

杀了她,一了百了。

可惜,还是没用。

楚惊春抽出腰间软剑,耐着性子一来一回与众人周旋了几十个回合。直至瞧见剩下的那三人再有一击便会毙命,这才佯作勉强,将众人一一击杀。

手法亦与她从前不同,以她惯性,最喜一剑毙命。今日却是放慢了动作,砍杀数剑,才算结束这一战。

仿佛是,有些实力,但不多。

奈何,被救下的三人,和仍在网中被困顿的十七人,仍是一脸震撼地看着她。

结束了,这就结束了?

被救了,他们被救了?

他们居然还活着?!

身为死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然则从未有过这种情形,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居然生生被人拉了回来。

楚惊春遥望过去,大抵明了。

看来应该过上百招。

她缓缓走去,道:“即将入京,诸位请回吧!”

众人愣了愣,一道双手一环,躬身一礼。

从前也有这样的礼数,那时是客气,今日却带些感恩。

楚惊春不知,众人回到江州,虽稍作收敛,却也不得不将实情相告。

大抵便是,“我等被伏,不及那些江湖高手。”

随即,将所见高手一一细数,皆是江湖上有名有姓声威赫赫之人。

再道:“江湖高手,不及那人半分。”

马元魁满脸诧异,看向身侧女子:“长公主身边竟有这等得力之人?还是个女子?”

鱼露自是一脸迷茫,她从不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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